小仙長總想教我做人 - 第 34 章 九幽城(四)
九幽城(四)
寧星蘿二人站穩了身子,定睛打量着四周,卻見一隊熟悉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來。
“……恕離啊……此處甚是詭異,想來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在這兒,觸動了什麽機關……”
“是……等等!這裏有我神極山符咒的氣息。”
傅觀辭見狀立時撤去隐身符咒的效力,走了出來,“大師兄。”
這隊熟悉的身影,正是白衣玉冠的神極山弟子!只不過,寧星蘿認識的,只有一個大師兄傅恕離而已。
相南山一行,于仙門而言,畢竟不是為了什麽大事,尋常弟子歷練歷練罷了,而此時間,能出現在魔族的,想來定是仙門中的佼佼者了。
寧星蘿下意識往傅觀辭身後縮了縮。
“觀辭師弟!”大師兄很是驚訝,見到傅觀辭身後的寧星蘿,卻反倒不怎麽意外,順帶問了一嘴,“寧姑娘也在?”
寧星蘿經過這些天,看這些仙族人就莫名有些不順眼,口中嘟囔,“廢話……我不在,你看到的是幻覺啊……”
傅觀辭手背在身後朝她擺了擺,腳下挪動位置将她擋得嚴嚴實實,站在她身前面向那一衆仙門弟子,“大師兄,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大師兄還沒開口,他身旁一位尖嘴猴腮、下巴一绺小胡子的瘦子開口了,“原來是咱們神極山的禍害……怎麽?這會兒打算來禍害禍害魔族?”
“師叔。”傅觀辭并不生氣,面色如常,拱手俯身,施了一禮。
師叔?
寧星蘿在他身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呵……你這聲師叔我可不敢當,如今咱們神極山,有人敢給這廢物當師父嗎?沒有師父,何來的師叔?”那瘦胡子冷笑一聲看向身邊的幾個同門,嘲諷着。
寧星蘿擡起頭,看着傅觀辭的背影。
他很瘦,一身仙風道骨的白衣也髒兮兮的,可脊背卻很挺拔,就這麽在她面前站着,只顧着替她擋住仙族人的目光,好像這些話說的不是他,也好像他已經接受了、習慣了。
只因為小時候的一件錯事,他被奪走了靈血,渾身是傷,從此修為不進,還要承受整個神極山對他的羞辱嘲諷……到底是什麽錯?何至于此?
倒是和她有些像,他失了靈血受盡折磨,她失了肉身受盡折磨,但是相南山只有阿爹,沒有人可以羞辱嘲諷她,而且她還有哥哥,即便那個時候以為哥哥死了,但哥哥給她的溫暖,一直是她的力量……
他……不是也有哥哥嗎?
寧星蘿探出頭看向大師兄。
他不是阿辭的哥哥嗎?那個陸蓁蓁想嫁的人……他怎麽不維護自己的弟弟?
大師兄似是察覺到她的眼神,也看向了她,二人視線相對,她眼中寫着不解和蠢蠢欲動,他卻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這會兒功夫,傅觀辭正挨個兒向在場的幾位作禮問候,好像他的輩分在神極山比較小,在場的幾個不是師叔就是師兄師姐,皆是對他嗤之以鼻,不愛搭理。
“她是什麽人?寧姑娘?恕離啊……你認得她?”瘦胡子上下打量着寧星蘿。
寧星蘿覺得,他的動作眼神,像極了市井中那些流氓。
恕離?觀辭……看來是大師兄的名字,和阿辭的聽起來倒像是一對。不過……聽起來怎麽有點苦……
“哦,她是觀辭師弟的朋友,先前在相南山認識的。”傅恕離介紹道。
“朋友?他還有朋友?能出現在這兒,想必也是修行之人……看清楚些,別交了些妖邪之輩為友,又多了條罪名!”
“想必是可憐這傅觀辭吧!畢竟他這般無用,自己……是肯定到不了這兒的。”另一位方臉青年接話道。
“小女孩年紀小,怕是看上這禍害了。”
……
寧星蘿數了數,除卻大師兄,一共七個人。
她還是忍不住,在她心裏早把傅觀辭當成朋友了,她怎麽能允許別人這麽欺負她的朋友?
妖邪之輩?那就讓妖邪之輩來收拾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勁兒大喊起來,“來人啦!救命啊!萬魔窟有妖怪——唔唔……”
傅觀辭立時轉身捂住了她的嘴。
“你胡鬧什麽?萬一……”
寧星蘿朝他眨眼,示意他松開。
衆人被她這一聲驚得都愣在原地,回過神來戒備地看向四面八方。
良久……什麽動靜都沒有,什麽都沒出現。
無事發生?
那些魔物呢?阿辭不是說,那個沌姬找了很多幫手來嗎?沌姬不可能是聾子吧?就算沌姬是聾子,那些魔物都是聾子?
看來還得她親自出手!
“她,她她……她這是什麽意思?”
寧星蘿根本不需要大師兄和阿辭幫她找什麽理由,自個兒掙脫了傅觀辭的手,找到處牆根糊了一手泥,拔了許多藤枝上的葉子,捧在手心,然後站起來蹦蹦跳跳圍着衆人跑。
衆人視線跟着她走,卻不知她到底要幹什麽。
“哈哈!此乃聖水,驅邪避兇,小廢物們不用怕……”她樂呵呵地傻笑着,撚起手中稀碎的葉子,一下一下,朝那些人灑去。
衆人揮掃去發上身上沾到的葉子,一臉莫名。
沒等他們開口,寧星蘿突然湊到瘦胡子跟前,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別以為你貼了個胡子我就認不出來了!你是大妖怪!”
說着,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用力的扯。
“哎呦——這是哪來的瘋子!”
瘦胡子師叔擡腿便想将她踢開,誰曾想寧星蘿早一步松開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住他的衣服就放在嘴裏撕咬起來。
“這,這……”瘦胡子氣急敗壞,手中竟聚起靈力——
眼看師叔就要發怒,傅觀辭趕忙上前,“師叔……她,她……中毒了……”
寧星蘿也不管他們在說什麽,見成功撕壞了瘦胡子的衣服,又趴在地上扯住另一個,一副要将他們衣服通通扯爛的架勢。
衆人紛紛退避,有人想暫時鉗制住她,奈何她身形太過靈活,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麽回事……
“中毒?中什麽毒?”瘦胡子摸着自己被揪掉了好幾撮的胡子,滿臉不信。
“那魔物叫做沌姬,恐怕……是兇獸混沌的血脈……”
在場幾人,除了傅家兩兄弟,其餘的不是破了相,就是破了衣服,稍好些的,衣服上也有好些個泥手印。
見整的差不多了,她也沒想把事兒鬧大,叫阿辭不好收場,于是哐啷一下,她往地上一躺,佯裝暈倒。傅觀辭趕忙上前,将她抱到一旁。
“沌姬?兇獸混沌血脈?”瘦胡子将信将疑,“我倒是有所耳聞,但這毒應該不會使人喪失神智啊?”
傅觀辭一邊檢查着寧星蘿的情況,一邊暗自思索,緩緩擡頭,“師叔有所不知,我們是從上面的水域來到此處的,那片水域……有古怪。許是……因此,寧姑娘才會如此……多有得罪!若諸位師兄長輩有怒氣,請責罰觀辭吧!”
聞言,閉眼裝暈的寧星蘿眉頭一皺,悄悄拽了拽他的衣服。
這呆子是真呆!真呆!
一位看上去還算沒受什麽影響的師姐走了出來,方才就她沒開口嘲諷,寧星蘿只是順手在她身上留了點泥印。
“我覺得……大家沒有必要和一個中毒受傷的小丫頭計較吧?況且若不是中毒,哪個年輕漂亮的姑娘,願意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枝瑤說的極是。”大師兄傅恕離應聲道。
這名喚枝瑤的師姐笑了笑,俯身探了探寧星蘿的脈息,“我知大家對她有所懷疑,若她是妖邪……方才就不會只是弄髒咱們的衣服和臉了,松流師叔,你說對不對?”
原來瘦胡子叫松流。
松流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看來這位枝瑤師姐不僅很有身份,還是友軍啊!還好剛才沒有誤傷!
寧星蘿不禁暗自慶幸起來。
“枝瑤師姐說的有道理,不如,先試試給這位姑娘解毒吧?”一位青年站了出來,看上去似乎是枝瑤的愛慕者。
枝瑤笑了笑,從腰間錦囊中取出一個藥瓶,“觀辭,這是臨行前,我師尊賜的解毒聖藥,給她試試。”說着,她将藥瓶遞給了傅觀辭。
“多謝枝瑤師姐。”
傅觀辭接過藥瓶,倒了一粒,喂寧星蘿服下。
藥丸入口,小小一粒,卻苦得寧星蘿忍不住皺鼻子,迫于形勢不得已趕緊吞了下去。
這藥雖極苦,卻入喉清涼,似乎化作一股清流,由喉入腹,流入四肢百骸,不消片刻,似是察覺到中毒之處,那清爽的涼意,一齊湧向了她的右手。右手所感,似酸脹,也似酥麻,細細密密,不太好受……
藥效漸漸褪去,寧星蘿悄悄以右手聚力,毒,解了。
“嗯……”她輕哼一聲,佯裝蘇醒,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光潔柔和的臉,玉骨冰肌,眉黛青山,雙瞳剪水,就好像……天上的月亮……
“醒了?”女子笑着,背對着衆人朝她眨眨眼,好似看穿她方才裝瘋的把戲,“我是宋枝瑤,神極山弟子,觀辭的師姐。”
師姐?
同為師姐……怎麽差距這麽大?
那位疑似枝瑤的愛慕者也走上前湊個熱鬧,“寧姑娘醒了就好,是我們枝瑤師姐的藥救了你……嗯哼,我也是神極山弟子,我叫——”
聲音戛然而止。
衆人視線一齊落在他身上,只見他滿臉鮮血——一根長滿倒刺的尖銳之物,自殿室穹頂而下,直直穿透了他的頭……
這位連姓名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仙族青年,就這樣死在了衆人眼前。
轟隆——
穹頂塌陷,漫天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