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家的特級咒靈 - 第 2 章 不是領域是本丸

第2章 不是領域是本丸

淺川遙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她穿着與日式複古庭院格格不如的舊衣服,泛白的牛仔褲已經有些短了,腳指頭在不合腳的鞋子裏隐隐作痛。

但在小可憐模樣之下,淺川遙完全沒有局促,相反,不耐煩占據她的心頭。

是在做夢來着,淺川遙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腳指頭立刻不疼了。

“你一個女人,不依靠男人能活下去嗎?”面目模糊的小少爺指着她沒禮貌地說道,“哈!你那是什麽眼神!”

看垃圾的眼神呗。

淺川遙翻了個白眼,這破地方是垃圾場,裏面的人自然是垃圾。

夢裏的淺川遙向前一步,一身昂貴衣飾的小少爺被挑戰了權威直接大怒。

“禪院遙!你下周就要出嫁,還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就讓你長長記性!”

好難聽的名字,以及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淺川遙吐了口氣,她摸了摸口袋,很好,雖然是夢境但設定沒有改變。

重要的東西在該在的地方。

讨人厭的小少爺還在上蹿下跳,說些“沒有咒力的廢物”之類的難聽話。

讨人厭的小少爺嗤笑,“乖巧為我服務才是正确的……”

煩死了。

淺川遙向走廊張望,沒看到另一個高大的身影,是了,過去那時她那便宜表哥沒來得及趕過來。

小少爺還要說些什麽,淺川遙卻想結束這無用的夢境了。

插在衣兜裏的手抽出來,夾在指尖的是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符紙。

“看好了,”淺川遙說,“我是侍神之人,姓名靈魂連同靈魂都屬于神明……禪院這個姓,從我簽下契約的那日起就與我無關了。”

符紙亮起,巨大的咒力從中傾瀉而出,淺川遙身上看不見的東西被斬斷了,顯然,小少爺也感受到了這點。

陌生咒力引發警報,越來越多的人向此處靠攏,每個人看到巨大咒力的中心是淺川遙時,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哪有人在20歲才覺醒咒力的?不!那不是禪院遙的咒力!”

淺川遙微微一笑,這事距離現實是幾年前的事了,如今重現還是覺得挺爽……哎呀,該說詞了。

“神主寬宏大量,我有選擇自己喜歡的姓氏的權利。”她說道,“今天開始,我就叫……淺川遙吧。”

咒力從符紙中噴薄而出,一道刀光破紙而出,幾乎将禪院家一分為二,那些帶給淺川遙不愉快記憶的建築轟然倒塌。

淺川遙從夢裏醒來時嘴角帶笑,看被封建思想浸透的族人露出愚蠢的表情,看多少次都不會厭煩。

不過,她倒是想起來那張碎得不能再碎的符紙了。

符紙是她從一個破敗神社中找到的,找了內行人破解,才确認是一張契約書。只不過神主早已沉睡,剩下上面濃厚的咒力。

神明的名字在時間的侵蝕下模糊不清,又或者說,神明本身是否還存在都不可知。

按照內行人的話來說,淺川遙撞了大運,這張符紙只剩下了自身的基礎效果,而有契約效果的概率幾乎是零。

換句話說,就是百利無一害的高級改名卡。

“哈哈,真是幸運!”內行人如是說,“我都想拿來修改姓氏了!”

內行人嘴上跑火車,好歹算是個好人,最後沒有把這份契約書占為己有,而是看熱鬧似的把淺川遙連人帶符紙打包送回禪院家。

好吧,這位內行人應該就是想看熱鬧。

“仔細想想,我這麽帥英年早婚可不好。”內行人的理由和重點是這個。

淺川遙打了個哈欠,把某個戴墨鏡的白毛內行人踹出腦海,決定如果能活着回去就去神社拜拜,出點錢重建一下什麽的。

神明會因此重生成為她的神主什麽的淺川遙倒是不怕,日本八百萬神明,現在就沒有醒着的,要不然日本怎麽能滿地都是咒靈?

唉,普通人不能安心生活的垃圾世界。

身下的榻榻米太冷太硬了,淺川遙放棄繼續躺着發呆的行為,除了她覺得自己有點發燒,淺川遙還想再确認一下那位貌美詛咒還在不在周圍。

翻身坐起,腹部火辣辣的疼痛提醒淺川遙正處于受傷狀态,但除了疼痛還有點緊繃和清涼。

淺川遙低頭一看。

襯衫向兩邊散開,原本扣得好好的紐扣猶如遭到了什麽摧殘,七零八落,有的帶着線頭半死不活地墜在半空,有的直接不翼而飛。

而受傷的腹部,綁着一塊極為眼熟的藍色布料,手法不甚熟練但也算是包紮到位。

淺川遙:“……”

嗯?

好的,不指望咒靈有什麽性別意識,沒有成為咒靈的餐點甚至被草草包紮才是令淺川遙驚訝的地方。

襯衫被扯得七零八落肯定不能正常穿了,淺川遙把最上面幸存的幾顆扣子系好,下面扣不上扣子的部分索性拎起下擺打結。

好好的筆挺白襯衫一下子變成辣妹裝。

淺川遙不挑剔,她摸着腹部的傷口扶着牆站起來試圖弄明白自己如今所處的環境。

叮——

一聲鈴铛響。

淺川遙頓住,目光移動,她确定自己身上沒有會發出聲響的挂飾,那麽發出聲音的源頭是——

黑色皮毛,額頭有着暗紋的小狐貍蹲在房間的一角靜靜望着她,脖頸上的小鈴铛正是發出聲響的源頭。

黑狐貍眉眼上挑,無論什麽表情,它仿佛一直笑意盈盈。

淺川遙和它對視了幾秒,誰也沒動,又過了一會兒,黑狐貍口吐人言:

“歡迎……歡迎!”聲音細細的,引人不适。

再一回神,狐貍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二只詛咒?不,狐貍的氣息很淡,更像是一具被任意差使的木偶。

淺川遙吸了口氣,扶着牆慢慢起身。

疼啊。

這處日式建築到處都是重疊的回廊,稍有不慎就會迷路,這一點和淺川遙從小長大的禪院家不謀而合。

不同的是,這裏到處都破破爛爛,不少地方留有駭人的刀痕和血跡,房屋中無人居住,田地也一片荒蕪。

淺川遙轉了一圈沒找到出口。這是正常的,如果真的是傳說中特級咒靈的領域,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性。

而且,會救人的詛咒、奇怪的狐貍、還有出不去的結界……怎麽看都是一副有着等待深挖的故事線。

——啊,職業病犯了。

她不着急,慢悠悠拖着高燒的身體在庭院中到處游走。

走至廊前,未等淺川遙對中央枯萎的櫻花樹發表什麽感想,她的視線已先一步被端坐在庭院旁走道上的詛咒吸引了目光。

初見時便是沖天的瘴氣,如今光看背影更是黑漆漆的一團,只是注視就讓人心髒緊縮。

“您醒了。”他說道,沒回頭,但聲音帶着笑意。

接着便是摸出杯子,新的一杯粗茶出現在身側,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淺川遙不怯場,直接坐下……感覺像是坐在了一團黑氣的旁邊。

“您好,感謝您的幫助。”淺川遙說道,目光卻在大膽地打量對方,比起昏迷前那驚鴻一瞥,男人更加徹底地淹沒在瘴氣中,連那雙美麗的彎月眼瞳都被遮住,只露出猩紅的兩點。

“哈哈,舉手之勞罷了……我可不擅長照顧人。”淹沒在瘴氣中的怪物說道,大約是眼睛的位置是猩紅色的,此時轉向女子,“沒有什麽好招待您的,只剩下一點粗茶。”

淺川遙低頭看了眼冒着熱氣但隐約破爛的杯子,“有茶就很好。”

“哈哈哈……姬君您能這麽想太好了,我也是這麽認為。”怪物發出不像是可怖形态的笑聲,一般只有和藹的老爺爺才會這麽笑。

“嗯嗯。”淺川遙接不上話,和初見的驚鴻一瞥不太一樣,怪裏怪氣的……

好吧,非人的存在哪個不怪,這已經是友善到不能再友善的态度了。

淺川遙沒敢喝茶,詛咒給出的東西,接受通常代表着某種束縛的達成,這詛咒固然美,她還不想成為對方的獵物。

不知為何,聊了幾句,淺川遙覺得對方沒有惡意,那瘴氣就像是唬人的玩意,只是擺在那裏冷冰冰的,而詛咒本人則悠然自得。

茶漸漸涼了,淺川遙放棄了和詛咒第三次圍繞天氣漫無目的地感嘆,她把杯子向裏推了推,試探說道:“天色已經晚了,我就不打擾您了,就此告辭?”

猩紅的兩點忽明忽暗,淺川遙猜測對方是在眨眼睛,因為實在沒什麽氣勢,很難讓人害怕。

“是我的疏忽。”詛咒恍然大悟,“您累了,是時候就寝。”

就寝……?

随着詛咒站起身,向回廊的深處走去,淺川遙後知後覺對方并不打算讓自己走。

鋪床單,找被子找枕頭,都是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董,從櫃子裏掏出來是帶着滿滿的灰塵。

“咳、咳咳……”

被褥勉強鋪好,能看出這裏的主人不是什麽擅長內務之人,抖出來的灰塵更是讓淺川遙連連咳嗽。

漆黑瘴氣中的兩輪彎月正無辜地向她看來。

然後自覺盡完待客責任的詛咒施施然轉身離開,去前庭重新坐下,喝他那涼了的茶水。

“我的意思是,我得走了,以後我會回來感謝您,只要您的領域還歡迎我……”淺川遙盡量平靜地提出自己的訴求。

詛咒望過來,和無意識抓緊門框的女子對視。

“這裏不是領域,”他說道,聲音還是那麽溫文爾雅,“是本丸。”

“什麽……?”

“我亦不是什麽妖魔,區區一振刀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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