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

莫靜好聞言松口氣：“那就好，她現在醒着嗎？”

“醒着呢，在裏面看電視。”

莫靜好點點頭：“那我進去看看她，謝謝你了醫生。”

“不客氣。”

那個醫生笑着擺擺手後，說着他還要去其他的病房巡房，就直接帶着身後的小護士走了，而莫靜好三人則是直接去了病房外面，秦禦之前替江奶奶選病房的時候，因為顧忌着要找24小時陪護，而且有的時候江小冉會在醫院陪床，所以專門開了單人病房。

此時病房的門半開着，站在門外剛好能看到裏面江奶奶躺在床上，正仰着頭津津有味的看着電視裏放着的動畫片，而旁邊找來的那個年輕護工則是将切成小塊的蘋果遞給江奶奶，然後小聲陪着她說着話。

江奶奶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卻時不時的點頭附和。

莫靜好對着魯達兩人說道：“你們在外面等等，我先進去。”

魯達和葉兵看着裏頭頭發花白，看着動畫片笑得開心的老人點點頭，他們剛才來的路上也聽莫靜好說過這個老人的情況，知道她和江小冉相依為命的感情，如今老人還在病中，年齡又這麽大了，他們也不敢進去，怕自己萬一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刺激到了老人。

莫靜好整理了一下表情，敲了敲門。

裏頭的人看到了門外的莫靜好時，江奶奶瞬間臉上一笑，發出“啊啊”的聲音，那個護工小姐姓餘，昨天也是見過莫靜好的，自然認得自己的主顧，連忙起身笑道：“莫小姐，你來了。”

莫靜好笑着入內：“江奶奶，我來看你了。”

江奶奶十分高興，沖着莫靜好笑得十分開心。

莫靜好笑道：“我剛才問過醫生了，醫生說你的情況很好，只要安心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江奶奶點點頭，伸手拉着莫靜好的手張嘴發出些聲音，雖然聽不懂她說什麽，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到她眼底的感激。

莫靜好心裏有些複雜，如果江小冉手上沒有沾血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她真的殺了詹晴，那麽江奶奶能夠承受的了這份打擊嗎？

“啊啊？”

江奶奶見着莫靜好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有些擔心的拉了拉她的手，詢問她怎麽了。

莫靜好連忙笑道：“我沒事，就是想起之前的案子了，您別擔心。”說完後莫靜好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江奶奶的關切，扭頭看着那個護工問道：“餘姐，小冉今天沒過來嗎？”

餘姐笑道：“還沒呢，今天不是禮拜三嗎，小江學校裏面上課，要等放學才能過來，這會兒怕還在路上呢，不過莫小姐，我真是沒見過小江這麽孝順的孩子。”

“昨天晚上她奶奶住院，本來我說我守着就好，可是小江非不同意，她說她一直都和老人在一起，怕她一個人在醫院不習慣，愣是擠在這裏跟我一起睡了一宿，今兒個一大早就去打了早飯回來，伺候她奶奶洗簌吃完飯才去的學校。”

餘姐說起江小冉來，語氣十分親近。

她做護工這一行也已經有好些年了，大多照顧的也都是上了年齡的老人，以前但凡有人請她，幾乎都是因為子女兒孫沒有時間或者是沒有精力照顧老人，所以才請她做24小時陪護，那些人能偶爾抽出時間來看看老人就已經算是不錯了，大部分幾乎從送老人入院，到老人出院都看不到人影。

這次醫院的人聯系說有人請她的時候，她還以為和以前一樣，可誰知道來了之後才發現根本不是，江小冉對她奶奶的事情幾乎全是親力親為，哪怕接屎接尿都沒有半點嫌棄。

餘姐見慣了不孝順的人，陡然看到這麽個孝順孩子，難免親近許多，特別是在知道江小冉和江奶奶還不是親祖孫的時候，這種好感更甚。

莫靜好聽着餘姐誇贊江小冉，忍不住看了眼江奶奶，就見到她笑得眉不見眼的。

她心底嘆口氣，也沒說掃興的話，跟着附和了幾句，就陪着江奶奶一起看着電視，一邊等着江小冉回來。

魯達和葉兵就在門外，之前餘姐的那番話他們也聽的清楚。

魯達撞了撞葉兵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說靜好姐他們會不會說錯了，這麽孝順個女孩，怎麽可能殺人？”

葉兵聞言沉默了一下，他比魯達工作的時間要長，也接觸過更多的罪犯，對于平日裏十分善良柔軟最後殺人時候卻手段兇殘的犯人也不是沒有見過。

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他搖搖頭說道：“是不是，等帶回去之後就知道了。”

魯達撇撇嘴，坐在葉兵旁邊也不再說話。

江小冉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沒有直接去醫院，而是回了一趟家裏那邊，在家門口的巷子裏買了江奶奶最喜歡的紅糖糍粑，這才繞回了醫院。

她腿上的傷還沒好，走路的時候有些一瘸一拐的，等上了樓後，遠遠的就看到守在她奶奶病房門前的魯達兩人。

江小冉頓時一驚，以為是昨天那些混混又找過來了，她連忙快步跑了過去，等推開門看到裏面坐着的莫靜好時，這才松了口氣。

“小江來了？”餘姐見到江小冉有些驚訝，“怎麽跑的氣喘籲籲的，出什麽事了嗎？”

江小冉連忙平複着呼吸，半晌後才說道：“沒事。”

莫靜好擡頭看了眼江小冉手裏提着的盒子，還沒說話，江小冉就直接上前将盒子打了開來，露出裏面還有些溫熱的紅糖糍粑：“奶奶，這是怪老頭家的糍粑，你最喜歡吃了，我去給你買的。”

江奶奶聞言頓時嗔怪了她一眼，然後“啊啊”說着，仿佛在怪她亂花錢。

江小冉低聲道：“這是我之前攢下來的，沒花書本費的。”

“啊啊？”

“真的，我不騙你。”

江奶奶這才放心。

江小冉連忙挑了塊糍粑給江奶奶：“奶奶你快吃，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咬了。”

江奶奶推拒着想讓江小冉吃，嘴裏還不斷發出不大的叫聲。

江小冉固執的遞給了江奶奶說道：“我剛才已經吃過了，這是專門給你買的，今天怪老頭特別好，還送了我三個呢，你看我肚子都吃撐了。”

說話間江小冉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後把糍粑湊到江奶奶跟前說道：“奶奶你快吃，要是涼了真的就咬不動啦，那可就浪費了。”

江奶奶見江小冉不像是說謊，而且也怕那些糍粑真浪費了，只能張嘴吃了起來，而江小冉見狀這才笑了起來。

莫靜好是第一次見江小冉笑，不論是之前在學校裏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昨天見到她，她都是面無表情，既不因為被人欺負了而不忿，也從來沒有因為疼痛哭泣，就好像情感缺失似得。

此時她突然一笑，莫靜好才發現她臉上有個酒窩，笑起來眼睛也是月牙的形狀，十分好看。

445神秘的第三人（四）

“小冉。”

莫靜好突然開口：“讓餘姐先照顧奶奶吃東西，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江小冉手中微頓，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點點頭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餘姐。

那邊江奶奶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們，江小冉說道：“奶奶，你先吃，我跟莫姐姐出去一下。”

莫靜好率先出了病房，等過了一小會兒，江小冉才走了出來，莫靜好看着人來人往的過道，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直接對着江小冉說道：“你跟我來。”

魯達和葉兵都是起身站在了江小冉左右兩側，隐隐将她夾在中間。

江小冉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沉默了一下才點點頭，跟在了莫靜好身後。

莫靜好帶着江小冉朝着過道盡頭走去，等到了盡頭，直接轉了一圈去了旁邊的天臺，天臺上晾着一些衣物，倒是沒什麽人，莫靜好示意葉兵将天臺門關上，莫靜好才回頭，突然拿出個東西遞給江小冉。

“這個給你。”

江小冉下意識的伸出左手去接，可等兩人接觸時，江小冉才發現莫靜好手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她擡頭看着莫靜好。

莫靜好臉色難看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

江小冉安靜的看着莫靜好，微微有些枯黃的頭發落在肩上，臉上還留着些昨天被打後的紅腫。

莫靜好見她不說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詹晴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江小冉緊抿着嘴唇。

莫靜好說道：“你可以騙我，也可以說不是你，但是證據不會說謊，我不想在查到所謂的真相之後，才知道你做了什麽，我想你親口告訴我，是不是你殺了詹晴。”

魯達和葉兵都沒有想到莫靜好會這麽直接的來問江小冉，畢竟誰殺了人之後肯輕易承認，那可是殺人的罪名，是要判刑的，江小冉只要不傻肯定會否認的，他們甚至已經做好了江小冉否認之後逃跑的準備，可是卻怎麽都沒有想到，江小冉居然直接點點頭承認了下來。

“是我做的。”

魯達兩人都是瞪大了眼，不由自主的繃緊了神經，防備着江小冉暴起。

而莫靜好卻像是知道江小冉會承認似得，只是沉聲問道：“為什麽？”

江小冉微側着頭：“不為什麽，我不喜歡她。”

莫靜好臉色頓時一冷：“是不是喜歡她，還是想要維護詹綏，他就值得你為了他毀了自己的前途，斷了自己的将來，讓自己後半輩子都在監獄裏渡過？”

江小冉就那麽看着莫靜好沒有說話，只是神情連半點變化都沒有。

莫靜好看着她這幅冷靜的模樣，突然就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到江小冉時的情景，心中發沉道：“學校裏面，你是故意被那些人欺淩，因為這樣你才能接觸脾氣溫柔的詹綏？”

“還有林亞受傷那次，你因為林亞說了詹綏壞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所以你才會故意在林亞面前表現出你對詹綏的深情，讓她口不擇言激怒了詹晴，讓詹晴失手打破了她的頭？”

“你早就知道詹綏和江一舟的事情，你想借詹晴分開他們，卻沒想到詹綏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不僅沒有因為詹晴跟江一舟分開，反而還跟詹晴鬧的不可開交，甚至險些失手殺了詹晴。”

“你不喜歡詹綏因為詹晴苦惱，你更讨厭詹晴壞了你的事情，所以在看到江一舟替詹綏處理詹晴‘屍體’的時候，明知道詹晴還沒死，卻故意補了一刀，卻又清理幹淨了你自己留下的痕跡，讓江一舟以為詹晴真的是死在了詹綏的手裏，所以想要替詹綏頂罪，這樣你就能一箭雙雕，既解決了詹晴，又解決了江一舟，對嗎？！”

江小冉站在莫靜好身前，聽着她一句一句吐出來的話後，臉上突然就笑了起來，她微歪着頭，低聲道：“莫姐姐，你真厲害。”

她雖然沒有當面承認莫靜好的話，也沒有說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一句真厲害，卻是讓在場的三人都明白了，莫靜好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這個女孩，一直都是在僞裝，而她根本就不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那般膽小懦弱，沉默寡言，相反，她比任何人都要膽大，甚至在面對人命的時候，根本就未曾放在心裏過半點。

魯達和葉兵都是有些毛骨悚然。

莫靜好冷沉着臉看着江小冉。

江小冉伸手将頭發別再耳後，眉眼彎彎的說道：“其實我做的很隐秘呢，連江一舟都一直以為是詹綏殺了詹晴，你們是怎麽知道她是我殺的呢？”

她像是只是随口說說，根本就沒有想去得到莫靜好的答案，就直接繼續說道：“莫姐姐，你知道嗎，這世界上的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出生之後，就有疼愛他的父母，有關愛他的兄妹，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可是我什麽都沒有。”

“我以前的名字叫季寒，院長媽媽說，她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天，在孤兒院門口撿到我的，所以給我取名叫寒，季寒季寒，是不是特別像饑寒？所以我小時候經常餓肚子，餓到全身痙攣，餓到胃裏抽筋，連院子裏的草都不放過。”

“孤兒院裏的孩子太多，每年都有好多叔叔阿姨來領走他們，可是每一次都沒有選中我，他們說我太過倔強，說我性子像狼，說我這雙眼睛一看就難以馴服養不熟，所以很多比我大的孩子都被挑走了，只剩下我一直留在了孤兒院裏。”

“院長媽媽說，我想要安穩，想要離開孤兒院，就必須要收斂，必須要讓人覺得我可憐，讓人覺得他們的付出是一定能夠得到回報的，所以我開始留長發，開始少說話，開始像那些孩子一樣，見到每一個去孤兒院的人都小心翼翼的讨好，後來，我真的被人領養走了。”

江小冉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那對夫婦找到她的時候，她被帶離了孤兒院，她以為她從此以後就能好好的生活，就能像院長媽媽說的一樣，可以穿着小裙子，背着小書包，過着和城堡裏的公主一樣的生活。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公主是留着皇室的血的，而貧民窟裏出來的，永遠都只能是女仆。

她被領養到了那戶人家後，剛開始他們沒有孩子，對她還算過的去，他們對她也好了大半年，可是後來那個女人懷了孩子，有了自己的骨肉之後，眼裏就只剩下她那個笑容張揚，一雙眼睛像是星星的女兒，半點都看不到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們，想要得到一點點關愛的她。

她成了名副其實的仆人，照顧着小的，照顧着大的，稍有不順磕着碰着，挨打的總是她，那個女人喜歡用将她送回孤兒院來威脅她，其實她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回孤兒院的，回去住集體宿舍，回去吃大鍋飯，哪怕餓着肚子，也好過在黑漆漆的庫房裏住着，給那個小惡魔當馬騎。

只是他們舍不得，舍不得養過她的錢，更舍不得免費的勞動力，哪怕她還只是個孩子。

再後來……

她總是想，如果沒有他們多好，如果沒了他們，就不會再有人打她，如果沒有他們，那個小惡魔就會變成跟她一樣的孤兒，不會再一邊掐她一邊罵她掃把星，罵她是沒人要的賤種。

所以她爬上了他們的車子，後來他們出了車禍，連帶着那個小惡魔一起死在了那場事故裏。

江小冉笑得開心，只是她臉上的笑容卻是讓得莫靜好他們渾身發寒。

“從他們家出來之後，我回過孤兒院，可是院長媽媽死了，後來的那個人不願意收養我這麽大的孩子，我只能到處流浪，直到被奶奶撿到。”

“奶奶不會說話，但是她卻是真的對我好，她求着鄰居教我認字，給我取了新的名字，叫小冉，她說我是冉冉升起的太陽，将來一定會光芒萬丈。她到處撿垃圾送我上學，哪怕我們有時候會吃不飽，有時候會被人欺負，可是我真的覺得這種日子幸福的讓我能夠飛起來。”

莫靜好寒聲道：“那詹綏呢？”

江小冉歪了歪頭，像是回憶，又像是感慨：“詹綏啊……他跟我一樣呢……”

“他喜歡幫助弱小，最愛鋤強扶弱，他脾氣出了名的好，每次見到有人欺負我的時候，都會站出來護着我，替我說話，哪怕他明知道那些人是因為他才會變本加厲的欺負我，因為他對我的那點格外的暧昧會激怒學校裏面的那些人，可是他也從來沒有斷過，反而每一次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他都能剛好出現在我周圍。”

“他不喜歡我，我知道的，但是他喜歡幫助我之後那種成就感，我知道每次我可憐兮兮的看着他時，他都會特別興奮，哪怕他一直都忍着，可是我就是知道。”

“直到我有一次在後山見到他虐待那些野貓的時候，看到他那雙像狼一樣兇狠的眼睛，我才知道，他跟我是一樣的人。”

江小冉說起她的發現時，整個人興奮的不得了，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大了，“莫姐姐，詹綏跟我是一樣的人，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在一起？”

她說話時眼睛都在放光，那種興奮讓得魯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是不是瘋子。”魯達朝着葉兵靠了靠。

葉兵臉色也不大好看，只覺得這個江小冉指不定腦子有問題，他不由上前靠近了莫靜好一些，怕江小冉會突然暴起傷了莫靜好。

莫靜好沉着臉看着江小冉：“所以你就殺了詹晴？”

“是她自己找死。”江小冉皺眉，顯然有些不高興莫靜好這麽說她：“是她讓詹綏不高興的，我那天只是在商場裏面看到了他們，聽到她跟詹綏争吵，她氣到了詹綏，是她不好。”

“她讓詹綏那麽不高興，還讓他更依賴江一舟，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江一舟，所以就殺了她好了。”

江小冉說的理直氣壯，好像殺死詹晴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讓得莫靜好臉色微沉，她看着眼前跟先前那膽小懦弱的女孩完全不同的江小冉。

她知道她不是瘋子，她只是完全辨別不了善惡對錯，而是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衡量整個世界。

莫靜好看着她說道：“那你想過你奶奶嗎，她說你是冉冉升起的太陽，将來必定光芒萬丈，可是你辜負了她對你的期望，更辜負了你自己。”

“你既然殺了人，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跟我們走吧。”

魯達和葉兵上前。

江小冉後退半步。

“我想去跟奶奶告別。”

莫靜好沉着眼看着江小冉許久，才說道：“好，只是我希望你別逼着我們在你奶奶面前對你動手。”

魯達和葉兵有些膽戰心驚，一路上都是緊緊盯着江小冉，怕她跑了或者是做出其他的什麽有危險的舉動來，更怕她逃脫時傷及到路人。

只是一直到了病房門口時，江小冉都十分安靜，沒有任何可疑的動作，直到快要進去時，她才說道：“莫姐姐，能不能讓他們留在外面？”

莫靜好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魯達，你們在這裏等着。”

“靜好……”葉兵連忙叫道。

他根本不放心讓莫靜好和江小冉單獨在一起，因為這個江小冉給他的感覺太危險了。

莫靜好對着他搖搖頭，意有所指的道：“放心吧，她不會傷害她奶奶的。”

江小冉仿佛沒有聽出莫靜好話裏的意思，只是對着她說道：“莫姐姐，等一下進去之後，麻煩你配合我一下。”

莫靜好隐約猜到了江小冉想做什麽，點點頭道：“好。”

兩人進去的時候，餘姐連忙笑着道：“喲，小江你們回來了，你奶奶剛才還着急你呢。”說完她扭頭對着江奶奶道：“您瞧瞧，這莫小姐不是把您孫女兒帶回來了嗎，莫小姐這麽好，您孫女兒怎麽會有什麽事啊。”

江奶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着江小冉伸手。

446神秘的第三人（五）

江小冉走過去握着她的手，見她疑惑的樣子，解釋道：“奶奶，莫姐姐找我是因為昨天那些人。”

“警方抓了他們，還讓他們給咱們賠了一大筆的醫療費，您以後養傷的錢都有了，而且剛才莫姐姐告訴我，說那些人裏面有一個人的叔叔是魔都一個高校的負責人，他手中有關系，知道我快要高考，所以想要拿他手中的一個名額來保他侄子。”

“啊啊？”

“您問什麽名額啊，就是做交流生的名額，說是能夠直接免學費出去留學，還不用參加高考呢，直接去名牌大學上學，等着将來回來之後，直接就能去大公司裏面上班，領工資。”

江小冉說起謊話時不眨眼，如果不是莫靜好他們知道她是在說謊，恐怕都會被她這一套一套的說詞給騙了。

餘姐在裏面洗水果，聽到外面江小冉的話頓時拿着還帶着水的水果出來，驚訝道：“出國留學啊，真的假的？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我聽人家人出去留學回來的，工作随便找，而且到時候都是坐辦公室的，拿着高工資呢。”

餘姐本來也沒什麽學歷，從鄉下來南海做護工也是為了養家糊口，她對于那些高學歷啊出國的事情也只是聽說過，此時聽到江小冉居然有機會出國，頓時羨慕的不行。

江奶奶滿臉驚訝，她有些不相信居然會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她有些懷疑的張着嘴：“啊啊啊啊？”

江小冉面不改色，笑的開心道：“您說您不相信啊？我剛開始也有些不敢相信呢，可是莫姐姐說的不會有假，而且莫姐姐說她去了解過了，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那個人沒有兒子，他侄子是他們那家的獨苗苗，他侄子這次打傷咱們，還有入室搶劫的罪名，再加上上次他欺負我的事情，要是咱們不管不顧的追究，他會被判上好多年呢，他叔叔就是想保住他，保住他們家這根獨苗苗，所以才肯把這個名額給我，目的是想要我不去告他們，跟他們私下和解。”

見江奶奶依舊不信，江小冉說道：“奶奶你要是不信可以問莫姐姐，她可是警察呢，警察不會說謊的。”

江奶奶聞言連忙看向莫靜好，莫靜好見着江小冉背對着江奶奶時祈求的眼神，心中嘆了口氣，面上笑着道：“小冉說的都是真的，我已經去查過了，那邊的學校的确是真的，而且做交流生的條件對于小冉來說也十分好。”

“我知道這次他們傷了你們祖孫，讓你們跟他們和解或許會讓小冉委屈一些，但是那戶人家家裏的勢力挺大，如果你們真的把那個人送上法庭，先不說這些罪名到底能判他多久，到時候他們家裏的人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警方的确能夠保護你們，但是如果他們經常來騷擾你們，說不定還會耽誤了小冉的學業，與其這樣，倒不如拿一筆賠償，然後拿下這個交換生的名額，小冉能夠出去深造，将來畢業以後也能夠有一份光鮮的學歷找到一個好的工作。”

“我今天過來這裏就是想要問問你們的意見，如果您老人家同意的話，我就去回複那邊的人，不過江奶奶，這個交換生的名額很緊缺，小冉如果願意要這個名額的話，明天就要去魔都，先在他們學校裏待上一個月，适應一下那邊的生活，然後直接就出國。”

莫靜好和江小冉的謊言其實并不算高明，如果換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被騙的住。

先不說如果他們口中的那個人真的那麽有能耐，那他怎麽可能會有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的侄子，而且交流生的名額不管在哪個高校裏面都是要嚴格審核的，怎麽可能說給別人就給別人，更怎麽可能被當成籌碼交易給別人這麽簡單。

可是江奶奶卻不同，她因為有啞疾，又早年喪夫，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在社會底層，後來“撿”到了比她身世還要慘的江小冉之後，兩個人相依為命一直住在那個低矮棚子裏。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什麽大世面，不知道他們口中那些話是謊言，更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雖然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會被他們碰到這種好事，可是她心中是希望江小冉能夠好的，更何況莫靜好是警察，而且昨天還救過她們祖孫又幫了她們，她相信莫靜好。

江小冉低聲道：“奶奶，您覺得怎麽樣，我要不要答應他們啊？”

江奶奶連連點頭，拉着她的手“啊啊”出聲。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生活在底層的艱辛，更有着普通小市民怕事的心裏，她原本都已經準備忍氣吞聲将這次的事情就這麽放過，卻沒有想到居然能平白得來這麽大的好處。

不僅能得到賠償，而且還能讓江小冉出國深造，将來不用像她一樣這麽辛苦，能夠坐在敞亮的辦公室裏，像別的女孩兒一樣穿漂亮的裙子，吃最好的東西。

她哪有不答應的？！

江小冉低聲道：“可是如果答應了，明天就要走，我待會兒就得回去收拾東西了……”

江奶奶急忙推着她，又指了指餘姐，表示有餘姐照顧她，讓江小冉不要擔心，她伸手對着江小冉比劃了幾個手勢，臉上是真切的關心和催促。

江小冉突然就抱着江奶奶低聲道：“奶奶，我舍不得您。”

江奶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漏風的牙齒，她伸着沒受傷的手有些笨拙的拍着江小冉的後背，再摸了摸她的頭發，像是自己的孩子，滿臉疼愛。

江小冉放開她說道：“那奶奶，您要好好養病，好好吃東西，有時間的話我就給你打電話，只是國外的電話貴，我可能會打的少一些，到時候我給您寫信，讓莫姐姐帶給您。”

“您在家裏好好的，等我給您讀個大博士回來。”

“啊啊啊……”

江奶奶一邊點頭，一邊笑得眉不見眼。

莫靜好眼睛微酸，上前說道：“江奶奶，既然您同意了，那我就給那邊回複了，小冉下午就回去準備，我親自送她去魔都，您放心吧。”

江奶奶拉着莫靜好的手連連感謝。

而江小冉又抱了抱江奶奶之後，這才跟着莫靜好一起離開。

兩人走到門外時，就聽到裏頭餘姐笑道：“老太太，您這不得了啊，孫女兒出國留學，将來您就等着享福吧。”

江奶奶像是十分高興，嘴裏發出應和的聲音。

莫靜好垂了垂眼簾，伸手拉着江小冉的手說道：“走吧。”

江小冉沒有反抗，也沒有試圖逃跑，她就那麽被莫靜好牽着，而她的書包被葉兵提着，一行人出了醫院之後直接就上了車。

上車之後，魯達就替江小冉戴上了手铐，而莫靜好坐在一旁看着透過車窗看醫院的江小冉，對着葉兵說道：“走吧，回去。”

……

江小冉對她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再加上簡思澤等人從華新商場的監控錄像裏找到了江小冉的身影，再加上她的供詞，案子徹底查清楚。

整個刑警隊對于江小冉殺人的事情都是既震驚又難以置信，而當聽魯達他們描述了他們去醫院之後，找到江小冉時候她說的那些話時，所有人都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

他們都知道一個人的童年能夠影響他們的成長，他們的将來，更會影響他們所有待人處事的行為習慣。

他們見過太多太多這樣那樣的悲劇之後，每每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卻依舊覺得有些無能為力。

江小冉經過司法鑒定，沒有精神問題之後，就被移交了法院，因為故意殺人的罪名被判處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而江一舟因為妨礙司法公正，擾亂警方辦案被行政拘留十五天，并罰款三千。

詹綏那邊故意傷人，但因為有精神疾病而予以免刑，錢教授研究了許久，終于找到了他一直隐藏的未成型的第二人格，更或者是說他心裏的狂暴的源頭，在詢問了從國外趕回來的詹家父母，還有醒過來的詹綏的意見之後，進行了心理幹預。

江一舟從拘留所出來之後，就從南海化工辭職，專心照顧詹綏，而詹綏因為存在危險和潛在隐患，也修了學進行心理治療，只不過因為他曾經傷人，所以在他的病症沒有完全好轉，甚至沒有精神科專家開具的恢複正常的鑒定證書之前，不能離開警方的視線範圍。

莫靜好在事後專門去了一趟學校，替江小冉辦理了修學手續，然後和學校的老師、校長單獨聊了很久，又找過了林亞，事後學校并沒有公布江小冉休學的原因，只是學生之中隐約流傳，江小冉是出國留學了。

半年後，莫靜好去監獄看江小冉，她穿着獄服，頭發被紮了起來，臉頰皮膚不像以前那麽白的不健康，反而曬成了小麥色。

兩人隔着鐵窗，拿着電話。

“聽獄警說，你在裏面的表現很好，而且因為學習出衆，只要好好表現有機會減刑。”莫靜好說道。

江小冉聞言笑了起來，露出臉上的酒窩：“對啊，我很厲害的，他們都不敢欺負我。”

莫靜好失笑，瞪了她一眼：“你可別在裏面胡來，你奶奶還在等着你出去呢。”

江小冉抿嘴笑道：“我知道，我很乖的。”

莫靜好看着她明亮了許多的眼睛，對着她說道：“你奶奶現在很好，江一舟将她送去了南海最好的老年福利院，裏面有最好的護工照顧她。”

“我昨天去看過她了，把你寄給她的信念給她聽了，她知道你在國外過的很好很開心。”

莫靜好将一張照片拿出來，放在玻璃上面，笑着道：“怎麽樣，她氣色是不是很好？”

江小冉湊近了一些，隔着玻璃窗看着莫靜好手中的照片，笑起來：“奶奶胖了呢，而且她是裝了假牙嗎？我都看到牙龈了…”

“是啊，給她換了假牙，好方便她吃肉，你不知道福利院的夥食很好，你奶奶跟我抱怨過好幾次，說她總是能看到吃不到，每一次都只能流口水……”

莫靜好跟江小冉說着江奶奶在福利院的事情，而江小冉就拿着電話靠在那裏聽着，時不時的輕笑出聲。

如果不是因為鐵窗相隔，這幅畫面真的會讓人覺得格外的美好。

等着獄警那邊來提醒探望時間快到的時候，江小冉才突然開口：“莫姐姐，謝謝你。”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莫靜好幫她，她的事情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又怎麽可能瞞得住奶奶。

如果不是莫靜好他們幫忙，她奶奶還會一個人呆在那個破舊矮棚裏，過着饑不果腹無人相伴的生活。

奶奶現在很好，而她也很好，她頭一次覺得，想要出去的願望那麽濃烈。

她想奶奶了。

莫靜好從監獄裏出來時，手上拿着幾封江小冉寫好的信。

秦禦在外面等着她，見她出來替她拉開了車門：“這些信能用三個月了吧？”

莫靜好輕笑：“應該夠了，兩個禮拜一封，等過段時間，小冉表現優秀的話，就可以跟裏面的同事申請給奶奶打電話了。”

秦禦替她理了理耳邊的頭發，将她手中的信拿過去放在一旁，湊近親了親她的嘴角：“現在她們的事情辦完了，是不是該辦咱們的事情了？爺爺和芮姨他們還在婚紗店等着咱們……”

莫靜好頓時睜眼，猛的想起來今天約好了雷蕾他們一起去試婚紗，上次簡思澤去了雷蕾家中之後，一舉擄獲了雷家父母的心，兩家婚事便定了下來，而在芮文君的提議下，她和秦禦的婚事也和他們放在了同一天。

莫靜好連忙拉着安全帶給自己扣上，拍了秦禦一下：“我都忘了，快走快走，別叫爺爺他們等急了。”

秦禦看着她着急的樣子，笑着湊近親了她一口，換來莫靜好一聲嗔怪。

秦禦眼底含着笑，起身坐回位置上啓動了車子，嘴裏低笑出聲：“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