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說過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後，沒再看慕顏，直到船行至湖中央亭下的臺階處，他率先走上去。

慕顏看着這個四四方方的亭子心裏有種特別的感覺，第六感在提醒她，有什麽事情又要發生了。

慕顏的腳踩在臺階上時，熟悉的機械音響起。

“支線任務開啓：一小時內拿到進入方塔的鑰匙，限時一小時，成功獎勵5生存點，失敗死亡，倒計時開啓，59:50:00。”

“……”呵呵噠，她終于明白程高翰為什麽在那種高壓情況下也要偷鑰匙了。

環顧周邊，能放置東西的也就是眼前的亭子，為防雨，亭子四個角向外延展，臺階連接處是個約莫一米高的鐵欄，漁夫已經進到裏面，正躬身整理漁網。

亭子面積不大，裏面只有簡陋的桌椅，一眼就能把所有東西收入眼底，挂在廊柱上的銅鑰匙異常顯眼。

慕顏站在門口沒動，拿到鑰匙容易，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卻是個問題。

“走吧。”

“什麽？”慕顏正思索怎麽偷走鑰匙，漁夫卻一手拎漁網，一手抓着一盤繩子朝她走來。

在他企圖回到船上時，慕顏往前疾走兩步，避過他進到涼亭，“大叔，外面實在太熱，不如我們先歇歇再去網魚。”

“打漁趕早不趕遲，拖延不得。”

趁着他把東西往船上扔時，慕顏順手把鑰匙摘下來裝到兜裏，然而鑰匙入手，支線任務依舊處于倒計時中。

什麽意思？慕顏有點方。

漁夫站在船上對她說道，“放心，你是個好姑娘，就算讓你做餌，我也不會不管不問，我先用肉把那些小魚喂飽，你将繩子綁在腰上，只要引來大魚我就把你拉上來。”

他這麽說也完全沒法讓人安心，食人魚見到食物會嫌自己吃撐麽。

還不到必須下水的時候，慕顏思索用漁夫做餌網魚的可能性，只是對方身形雖有些佝偻，袒露的手臂強勁有力，起争執的話，慕顏覺得自己沒有勝算，看一眼深不見底的湖水，她只能慶幸自己不是旱鴨子。

漁夫手握繩子直直的盯着她，想着即将上鈎的大魚，他眼神逐漸狂熱，“只要釣來大魚祭祀佛神，以後在方塔村沒人敢欺負你，丫頭，你不是敬仰佛神麽，考驗你的時候到了，還是說，你對佛神的誠心只是說說而已。”

“當然不是。”慕顏主動把繩子綁在腰上，又把剩下的屍塊拎着，越猶豫越恐懼，她幹脆什麽都不想，深呼吸一口氣，從船上一躍而下。

“砰！”水花四濺。

湖水表面溫熱，身體稍微下潛便能感受到涼意，水底清澈的過分，慕顏在水中睜開眼睛也不覺得艱澀。

沒有專業設備，慕顏不敢深潛，就在船下周邊游動，那些銀魚仿佛真的被喂飽了，看到她出現也沒有簇擁過來。

胸腔憋悶時，慕顏出水換氣，來回好幾次，就在她以為這種釣魚執法的行為沒有奏效時，原本一直在附近閑适游逛的魚兒受驚般四散，激蕩的水流把她沖出老遠，慕顏眼睜睜看着頭頂的漁船逐漸遠離。

一個深黑色巨物破開水浪沖她游來，身上的繩子似乎到頭了，牽扯到腰時勒的她喘不上氣，慕顏本想順着繩子的方向往回游，下一刻便感覺腰上的力道松懈。

那條長相詭異的黑魚竟然張口咬斷了繩子！

那可是手指粗的麻繩，得是多強的咬合力才能這麽鋒銳，慕顏使勁撥動水流往後退，水質清澈的壞處就是她和那條黑魚即使相隔數米，也能清楚的看到彼此。

慕顏憋氣憋的難受，随即解開裝屍體的袋子，趁屍肉散發的味道短暫吸引黑魚的注意，她立馬将頭探出水面。

漁夫遠遠看到慕顏的身影，立馬馭船靠近，水下那道魚形黑影讓他喜不自禁，“這樣的祭品才配得上佛神祭祀。”

“別上來，快快快，把魚往這引。”漁夫不知從哪弄了個叉子，站在船頭躍躍欲試。

黑魚跟在慕顏後面如影随形，她哪顧得上聽漁夫說什麽話，屍塊用盡時，慕顏也沒游出黑魚的狩獵範圍。

艹，她不會真要命喪于此吧。

“咳咳……”眼前的畫面讓慕顏瞠目，水沖着口鼻湧入，她嗆的直咳。

那條黑魚尾鳍分開，下腹處的位置竟然長出兩條腿，估計覺得慕顏已經是它的盤中餐，它并沒有直接撲上來，而是檢閱食品似的繞着她打轉。

慕顏掙紮着沖出水面，才換口氣，腳腕又被兩個滑膩的爪子拖了下去。

一對燈泡大的眼睛，兩個平面微凸的鼻孔，魚身上長滿了膿疱，還有張嘴後露出的參差不齊的牙齒，這怪物醜的人眼疼。

甚至不同于其他任何魚類的叫聲，它張嘴發聲有點像人嘔吐時的音調，配合它一言難盡的長相，真的多看一眼都覺得短命。

想到自己要成為這樣一條魚的食物，慕顏求生欲爆棚，兩者本就靠的很近，黑魚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只是悠閑的跟在身邊，所以就沒避過慕顏不按常理扣它眼珠子的動作。

“yue~”慕顏下手時一點都沒留情，它疼的狂吠，爪子揮動攪的湖水激蕩。

鮮血在水裏蔓延，腥澀的味道充斥湖水，黑魚血液沾身時慕顏有種心跳加速的麻痹感，随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下一刻一雙手溫柔的托着她的身體浮上來，引起浮力的主人沖她笑道，“又見面了。”

青白的臉，冰涼的身，笑容卻融着暖意。

“常玉如？”

“是我。”她還是死時的模樣，即使在水裏，衣服也沾染着斑點血跡，高挺的肚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她身邊多了個臉上布滿斑紋的嬰童，眼珠血紅，死氣沉沉。

漁夫在船上喊叫，黑魚在水裏疼的翻滾，而她，卻在和一個女鬼飄在水裏聊天……

常玉如淡淡說了一句，“好吵。”

“媽媽，我去殺了它。”鬼嬰跟得了命令的小狗似的，小身子如同炮彈向黑魚沖去。

“他？”雖然長的吓人了點，但竟然還挺乖。

“呵，那個孽種，真可笑，被魚蠶食後我以為會永遠消失，肚子裏這孩子卻極力想要保護我，因為是自殺，我死後連魂魄都凝不成，他就吞噬懸湖中的冤魂幫我成形……”

“我是最想讓他死的那個人，他竟然不怪我。”常玉如看着鬼嬰的眼神既有母親的憐愛，又有看仇人的嫌惡，複雜至極。

“媽媽，它死了哦。”鬼嬰拖着與他身形完全不符的黑魚游過來，濡慕的望着常玉如。

“滾開！”常玉如一巴掌将他揮開，“離我遠點。”

“媽媽……”鬼嬰眼裏流出一滴血淚來，就算被打他也執着的依偎在常玉如身邊。

慕顏大概能明白常玉如的心理，孩子的确無辜，可他的存在昭示着常玉如曾經生不如死的經歷，愛不得，恨不得。

常玉如看着鬼嬰良久，又看向目光如水的慕顏，“跟着我，我只會遷怒，如果你能離開方塔村，麻煩你請高僧将他超度，讓他能重新投胎做人。”

“支線任務開啓：女鬼的贈禮—嬰童之附身，詳情需玩家自行摸索，您只有一秒鐘的時間考慮是否接受，是還是否？好的，您已接受贈禮。”

“！！！”慕顏：這是哪門子的強買強賣？

常玉如如釋重負的說道，“多謝。”她摸着鬼嬰光溜溜的腦袋，“你聽我的話嗎？”

嬰童滿臉不解，“媽媽？”

“跟這個阿姨一起離開方塔村。”常玉如的身形逐漸顯出潰散跡象，她眼中的疼愛不再遮掩，“以後你就叫無憂吧，常無憂……”

“媽媽。”鬼嬰雙眼血紅，青白的小手伸出卻只抓住一捧水。

慕顏本想拍拍他的發頂安撫他，鬼嬰化作一縷紅光栖附于她腕間，手環下的皮膚涼的徹骨，像是皮肉下被人塞進去一塊寒冰，冷的她腦子發懵。

慕顏晃了晃手腕，随即不受控制的從水中飛出，身體脫離地球引力，淩空站在空氣中。

慕顏意志猶在，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她想殺人，殺掉所有人！

“停……停下！”

欣喜于捕捉到大魚的漁夫正企圖用漁網把黑魚撈上來，三米長的船裝一條兩米長的魚，船身傾斜的幾乎要翻倒。

‘慕顏’輕飄飄的站在魚頭上，居高臨下的俯看漁夫。

“哎呦，你這丫頭，這可是我給佛神準備的祭禮，可不能随便對待，快下來。”漁夫大概沒看到她腳不沾地飛過來的英姿，不然哪可能說出這種話。

‘支線任務：年邁漁夫的願望已完成，獎勵生存點8點。’

‘慕顏’單手掐住漁夫的脖頸，用一種稚嫩怪異的腔調說道，“媽媽不喜歡別人發出聲音，安靜點。”她手腕用力，漁夫被扼的翻白眼，“你……”

這種身不由己的滋味太難受了，慕顏咬着舌尖，努力搶奪身體控制權。

“垃圾游戲！”

電流襲身，常無憂的陰魂被電的瑟瑟發抖，終于老老實實蜷縮在慕顏手腕間不再作妖。

漁夫摸着自己的喉嚨驚恐的看着慕顏，“別……別過來。”他本來就站在船尾，後退着躲閃，一步步踩在船舷邊緣。

“再退就掉下去了。”

慕顏話音剛落，漁夫就後仰着跌落湖中，他驚慌失措的揮舞手臂，還沒掙紮着攀上船，就被一群聞味而來的食人魚啄食拖拽。

“救我，救……咕嘟……”他嘴裏吐出幾個泡泡，身形消失在深綠的懸湖中。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