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德沉默片刻，“我去周圍看看，你先把這人洗幹淨放手術臺上。”走了兩步他又突然轉身，嘴角有個不甚明顯的弧度，“你不會趁我離開将他放走吧？”

程高翰冷血道，“在我眼裏，他只是個長了人樣的小白鼠而已，死也要死在我的實驗過程中。”

“哈哈，對，你跟我果然是同類。”程高翰的話正好說到他心坎上，張承德臉上的笑逐漸擴大，背影都能讓人看出他此時有多雀躍。

梁成才跟條死狗一樣委頓在地，程高翰捏着鼻骨，突兀的罵了句艹。

偷跑進來就算了，還被人抓個正着，蠢死算了，偏要連累他手染鮮血。

“喵喵喵~”慕顏學貓叫了幾聲。

程高翰下意識看過去，正對上慕顏湛亮的眼睛，他是言靈附體不成，同黨那話只是随口一說，竟然也應驗了。

“你怎麽也過來了？”

“來找鑰匙。”慕顏問他，“底下是什麽情況？”

“一言難盡。”程高翰按着心口，似乎在強忍作嘔的難受，靠近後嗅到他全身上下散發的皆是濃重的血腥味，熏的人反胃。

韓小詩捏着鼻子，眼風偷偷往地道下瞅。

程高翰嘆了口氣，“張承德滿腹心思都是自己的實驗，我憑借醫術上的知識雖然取得他的信任，但是沒辦法遠離他的視線。”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現在去尋他，順便拖延一段時間，你們趁機找鑰匙，半個小時內，不管能不能找到都離開這裏。”程高翰表情極為嚴肅，“否則落在他手裏，下場比死還難受。”

沒時間商量更妥帖的對策，程高翰語速有些快，“做好心理準備，底下的東西可能會讓你們生理不适，忍住別吐，也不要想着救別人于水火。”說完，他小跑着從正門出去追張承德。

韓小詩緊張的看着慕顏，“要下去麽。”

“嗯。”

慕顏用袖子遮住口鼻，順着臺階往下走，光線越來越亮，将地下室隐藏的秘密盡收眼底後，她終于明白程高翰走前交代的那句別吐的深意。

地下室約莫有三百平方，水泥地被血長久浸潤，顏色怪異，牆壁也沒粉刷，磚縫間嵌入的釘子上挂着各種鈎子鐵具，正對着地下室入口的牆上挂着兩具屍體，鈎子從腦後穿過，人就像牲畜一樣在空中蕩，估計死了沒多久，腳尖上還有血滴落。

除去一面牆挂有器物，其他三面牆前的架子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玻璃瓶，裏面泡着各種人體器官，最觸目驚心的是正中央五張狹窄木床上還在茍延殘喘的人類。

手腳被鐵鏈束縛着綁在床上，身上□□無遮，小腹處針線縫合的印記極為明顯，只有胸口輕微的起伏昭示着這些人還活着。

韓小詩支線任務的主人公王天一赫然也在此列，他更慘些，肚腹被剖開，髒器明晃晃的昭然于燈光下，眼睛緊緊閉着，青白的臉看不出死活。

“嘔……”韓小詩只看了一眼立馬往回跑，胃裏翻滾的酸味讓她惡心的恨不得昏過去，她現在根本不敢開口，只要張嘴，她肯定把膽汁都吐出來。

慕顏同樣想吐，但畢竟曾經看過斷肢殘臂的血案現場，好歹能忍住。

“支線任務完成沒有。”

“唔。”拐角邊傳來韓小詩壓抑的回應，“我……嘔……”

慕顏本就忍的難受，韓小詩在那邊不停的幹嘔，她也覺得食物要從嗓子眼冒出來了，“你別發出聲音。”

韓小詩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慕顏忍着視線被沖擊的刺激，四處查看鑰匙擺放的地方，最後目光停在牆角處的方桌上。

桌上有個臺燈，上面還攤放着一個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醫學術語，應該是張承德記錄的實驗數據，慕顏掃了一眼沒有多看，拉開底下的抽屜，在裏面找到了一個楠木盒，盒子裏有一把古銅色的鑰匙。

鑰匙柄上刻了個數字2，慕顏沒見過方塔的鎖，只是憑直覺猜測這把鑰匙就是她想找的那一把。

她有些猶豫是否現在就把鑰匙拿走，萬一張承德發現鑰匙不見，最先被懷疑的對象就是程高翰，她不能只顧自己的利益把隊友置于死地。

時間再充裕些，她還能偷偷找個類似的鑰匙混淆視聽，可惜了。

“慕顏姐，快半個小時了。”

“知道了。”慕顏用手機拍下鑰匙的照片，将東西放到原位，經過那幾個躺屍的人身邊時，她步子有些凝滞，這些人被當做物品随意劃開皮肉，被放入不屬于原身的器官，就為了滿足張承德所謂雌雄同體的夢想，活生生的人卻無一絲人格。

真想毀了這裏，慕顏摸着手環在心裏喟嘆，屆時拿到通行卡，若這些人還活着，若她還有餘力，她會給這些人一個痛快。

慕顏和韓小詩悄無聲息回到地面。

“要救他嗎？”韓小詩指着還在昏迷的梁成才。

“盡人事聽天命。”慕顏狠狠在梁成才腰側踢了幾腳，看他痛苦的低吟，似乎快要從昏迷中醒來，慕顏拉着韓小詩跑離這處人間地獄。

能不能跑掉，又是否能躲過張承德的追殺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

事實證明，梁成才的運氣不太好，後來慕顏再次回到地下室拿鑰匙，看到了同樣成為試驗品的梁成才，生不如死的被開膛破腹……

與韓小詩分開後，慕顏回到住處，大門虛掩着，房間的燈都滅了，琴琴等人似乎已經睡下。

慕顏經過水井時停了片刻，她的支線任務同樣迫在眉睫，要怎麽才能避開這個家裏的人把屍體挖出來？

這個要命的游戲。

慕顏邊想主意邊往樓上走，到樓梯口時，她看到趙珂房間的門開了一條縫隙，裏面傳出低沉壓抑的喘.息聲，那種婉轉暧昧的音調，不容錯認就是在歡.愛。

這可真是……慕顏扯了扯嘴角，腹诽的話想到一半，她意識到不對勁，趙珂說過自己看不上大軍，沒道理突然想通要獻身，她悄然走近，透過那道縫隙往裏看。

男人光.裸的脊背在月光下隐隐反着光，只是那身形看起來并不像大軍，趙珂雖躺在下面，手臂卻攀附着身上人的肩膀，分明不是昏睡狀态。

就在她詫異時，趙珂說話了，“村長，答應我的事你不能食言，我明天……就要進到方塔裏，嗯~”

村長？！慕顏悚然，原來趙珂的目的是這個，難怪她願意放下身段，比起性命，犧牲下身體算什麽。

許是她呼吸聲太重，引起裏面人的注意，村長回頭看的功夫，正好吹來一陣風，将房門啪嗒一聲關上，只差一點慕顏就會被發現。

“嘶，哪來的風，好冷呀。”裏面傳來趙珂嬌俏的撒嬌聲。

慕顏回到房間，長長松了口氣，還好那股風來的及時，不對，房門開合的方向朝着樓梯間，封閉的空間怎麽會有風？

正這樣想着，慕顏恍覺房間內的溫度不是夏天該有的氣溫。

床底下窸窸窣窣傳出幾聲碎響，幾個骷髅頭飄到半空圍在慕顏身邊。

“……”

比起女鬼模樣，白淨的骷髅頭似乎也沒那麽可怕，慕顏失笑，“難道剛才幫我的是你們？”

“村長有佛神庇佑，再加上他靠吞吃活人心髒延緩衰老，你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剛才被發現，你可能會死。”

另外一個骷髅補充：“你還要幫我們把屍體挖出來，你不能死。”

最後有個骷髅道：“應該死不了，你長的漂亮，村長不舍得殺你，或許會讓你給他生兒子。”

“……不管怎樣，多謝你們。”慕顏走到窗邊，牆根處的槐樹枝迎風招展着透窗探入，“我不知道要怎麽避過這家人的耳目挖屍，你們有什麽想法。”

“我們雖然傷害不了人，但是可以暫時讓他們沉入夢境。”

“多久？”

“最多兩個小時。”

“好。”慕顏躺到床上，“淩晨一點到三點是人體最困倦的時候，到時候你們喊我起來，挖土是個體力活，我補個覺。”

幾個骷髅頭面面相觑，“你不怕我們了？”

“人比鬼可怕。”她見識過更恐怖的人心，這些知恩圖報的鬼比方塔村的人善良多了。

咿？有個骷髅頭飛到慕顏枕邊，“你這人真有意思。”

慕顏閉上眼沒說話，過了一會，有股力道拉拽着被子蓋到她胸口，女鬼聲音溫柔，“鬼魂陰氣重，溫度低，你蓋好被子，別感冒了。”

慕顏差點沒笑出聲，這個女鬼有點可愛啊。

半夜三更被喊醒，慕顏把四個槐樹底下的白骨都挖了出來，之後又用架車推着她們的屍體埋到樹林，因為趕時間，她中途一點都不敢歇，直到耳邊響起支線任務完成的聲音，她才癱軟的躺到地上。

邊上全是墳頭，慕顏也顧不上害怕，徑自大口喘着粗氣。

夏天日頭出來的早，等她緩和好情緒，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慕顏抓了幾把土撒在新墳上，“這世上既然有鬼，應該也有投胎轉世一說，希望你們下輩子過的開心點。”

空寂的林中吹拂過一陣涼風，輕輕撩動她的頭發又落下，似乎是那幾個女鬼給的回應。

架車還是之前常玉如家那輛，慕顏将其藏入草叢中，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