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詩拿起一盒麻醉劑，觸感有些黏濕，她立馬将其放下，“藥品怎麽能沾上水呢，也太不小心了。”

目光落在自己指間尖時她雙眼瞪大，什麽鬼，這是血吧？！

“慕顏姐，你過來看……”

房門開合的咯吱聲乍響，韓小詩止住話頭，待看清撩簾子人的臉，她心裏發出不合時宜的低呼，這位該不會就是村裏人盛贊的醫生吧，要不是已經知道他的性別，第一眼看過去會以為他是她。

他前面劉海有些長，眉眼被發絲擋住一半，略長的鳳眼隐帶陰郁。

張軍從他身後探出頭，笑眯眯的說道，“承德，他們就是前兩天來的游客。”

“嗯。”張承德漫不經心從慕顏等人臉上掃過，“誰不舒服？”

就是這個聲音，現實中聽到比視頻裏更磁性低沉，韓小詩吞咽口水，“我。”能說出那麽殘忍的話，竟然長了一張這麽好看的臉，強烈的反差讓人覺得更害怕了。

韓小詩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張承德始終是一副表情匮乏的模樣，韓小詩不動，他就主動走過去，因為個子高，哪怕他什麽話都不說，靠近之後也讓人覺得有壓迫感。

“我……沒有不舒服。”韓小詩微微仰着頭，脖子向後撤，恨不得把自己貼牆上。

了解對方是什麽人後，直面的确讓人心生恐懼，韓小詩表現的再活潑，也是個沒成年的高中生。

慕顏輕咳一聲，“張醫生，我總覺得嗓子發癢，吃東西的時候喉嚨還有些疼。”

張承德轉頭看向她，示意慕顏在方桌後坐定，他拿着個電筒示意她張嘴。

“扁桃體有點腫，天氣熱，容易上火，多喝水，多吃清淡的食物，症狀不嚴重，用不着吃藥，泡些降火的花茶喝兩天就行。”

“還有什麽問題？”

慕顏哽了一下，這是暗示他們沒事趕緊走的意思吧。

韓小詩還記得此行目的，本來就是她的支線任務，她不能因為害怕一直往後縮，“我最近經常無緣無故覺得頭疼，一陣一陣的。”

張承德饒有興致的問道，“怎麽個疼法。”

韓小詩按着太陽穴的位置，“有點像針紮，有時候又像有個東西鑿，但是疼的時間不會太久，可是疼起來實在太難受了。”她裝的煞有其事，仿佛想起那種疼，五官皺成一團。

“人的大腦太精密，單純面診看不出問題，恐怕得剖開才能查清。”張承德垂落在身側的手躍躍欲試，吓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韓小詩差點當場跪下。

韓小詩：我只是想拖延時間，不想躺在手術床上被解剖……

程高翰插話道，“人腦非一般髒器，開顱手術畢竟有風險，如果腦中有病竈，清理起來可能會損傷腦組織，所以除非性命攸關，顯微鏡內鏡這種微創手術更安全。”

張承德眼中生出行味的光，“你懂醫？”

“不才程高翰，目前在某醫院外科任職。”說罷朝張承德伸出手，“沒想到出來旅游也能遇上同行，難得的緣分，一起聊聊？”

張承德至此表情熱情三分，“程醫生主攻哪方面？”

“外科手術繁雜，并沒有哪類精通，通身上下的手術到是都做過，張醫生對人體構造哪部分更感興趣。”

“變性手術。”張承德目光灼灼，他似乎在極力壓制情緒，又因為遇上同行的醫生實在難以克制，眼珠子都有些泛紅。

程高翰被他看的心髒快跳，這種眼神太像專注于某一事而偏執成狂的醫學瘋子，那些人滿腦子都是對醫學的狂亂猜想，天馬行空不切實際，偏又因着對自己的醫學認知極度自信，會利用人體實驗驗證自己的猜想。

想接近一個瘋子，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成為他的同類。

程高翰把自己代入到做人體分離手術的癫狂狀态，雙眼迷亂的抓住張承德的手，“變性有什麽意思，人體器官移植的最高境界難得不是雌性同體麽，這世上只有兩類人，你難道沒有想過讓男女□□存在于一具身體上，這是一項窮極一生都想讓人完成的偉大事業！”

張承德狂喜，“你也是這麽想的！？”這世上竟然還有跟他志同道合的同行，好，實在是太好了，他現在恨不得立馬拉程高翰去自己的實驗室。

韓小詩吓的拉住慕顏的衣角，“他們在說什麽天方夜譚。”

“呵。”慕顏勾起嘴角，天才與瘋子果然只有一步之遙，程醫生很有成為演員的潛質哪。

張軍抓了抓後腦勺，平時承德總是寡言少語，只對醫學相關的事情感興趣，沒想到這個外來人能讓他這麽激動。

張軍走到韓小詩身邊，“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們回去，突然碰上同行，承德肯定有很多話跟他聊，咱們就別打擾了。”

“？”韓小詩看向慕顏。

“天都快黑了，咱們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在這待着的确無聊，等明天天亮再讓張醫生給你瞧病。”

有張軍在，即使程高翰吸引住張承德的注意，她們也沒辦法做別的事。

回去途中，慕顏又借機問了些張承德的事，他很小的時候離開方塔村在外求學，醫術有成後回了村子，至今已有四年，方塔村就他一個醫生，即使年輕，村裏人也沒人敢看輕。

張承德平時基本不出門，除了每月祭祀佛神現個身，其他時候就待在家裏，替人看病之餘就房門緊閉，不知道在做什麽醫學研究。

“村長說承德在做一件惠及所有村民的大事，不讓我們打擾他。”

事關整個方塔村？慕顏暗忖，程高翰裝瘋子說的話歪打正着了，張承德致力于完成的人體試驗就是所謂的雌雄同體手術吧。

眼瞧着快到家門口，慕顏謝絕張軍繼續相送的請求，“現在天氣涼快，我跟小詩還想在外面轉一圈，你忙自己的事吧。”

“行，你們就在這附近，別亂跑哈，晚上村裏不太安全。”

“嗯，謝謝你送我們回來。”

等張軍走遠，韓小詩期待道，“慕顏姐，我們是不是要返回去？”

“再等等，天還沒有黑透。”

“村裏人都說夜裏不安全，也不知道咱們這樣算不算犯了忌諱。”韓小詩有些擔憂。

慕顏低聲道，“白天村裏始終有人走動，晚上再不出門找線索，我們就只能等死了，夜裏有危險是事實，但也不能完全避忌，別忘了咱們玩的這個游戲會要人命。”

“哎。”韓小詩緊張的咬手指，要是沒有坐上那輛大巴車就好了。

兩人在牆根下又等了半個小時，等月亮高懸在空中，她們從角落裏出來。

周遭安靜的連鳥叫蟲鳴聲都無，韓小詩佝偻着背跟在慕顏後面，怕途中遇上人，再加上光線太暗，她們走的很慢。

返回去時張承德家已經關了燈。

在路邊草叢裏蹲守了一會，韓小詩有些着急，正要開口卻被慕顏一把捂住嘴。

“唔？”

慕顏在她耳邊低語，“有第三個人在。”

“！”韓小詩呼吸都變輕了，重新把身體縮回草叢裏。

慕顏指向東南角，那裏是處不太高的院牆，翻過去就能進到張承德家裏，底下有個身影在徘徊，背光站着，看不清面容，只能從身形判斷是個男性。

四下打量後，他搬了幾塊磚墊腳，不太費力的翻牆而入。

安靜的等了一會，沒聽到裏面有動靜，慕顏拉着韓小詩借着這個便利順勢也跳過去。

同樣是做賊，對方膽子比他們大多了，這會他已經用手機打光在屋子裏翻找了。

韓小詩眯着眼看着那團亮眼的光團，“好像是梁成才，就咱們旅行團裏那個戴眼鏡的，他怎麽也跑這麽來了，難不成也接到了相關的支線任務。”

“張承德和程高翰去哪了？”

“啪！”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極為刺耳，梁成才也被自己整出的動靜吓了一跳，立馬将手機按滅，數秒後依舊無人出現，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一轉身正對上一雙有些陰郁的眼睛。

“啊—”尖叫到一半，梁成才反應過來後立馬往外跑，一只腳将将邁過門檻，就被人掐着脖子拎至半空。

“噓，不要吵，會打擾到我做實驗。”

梁成才被勒的呼吸不暢，幾乎快要翻白眼，嘴裏含糊不清的求饒，被張承德一巴掌拍暈，嬌弱無力的像只小雞崽兒。

半開的地道透出暈黃的光，程高翰探出半個身子問他，“剛才是什麽聲音。”

“喏，現成的試驗品，你先前說不在我的半成品上動手腳，這個正好讓你随意發揮。”

程高翰自然能認出昏迷的人是誰，他盡量不讓語氣洩露心中情緒，“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張承德無所謂道，“不重要，他自己送上門還省了我的力氣。”

“這個人我認識，我們同行的人中他一直想占據主導權，試圖指揮我們，我覺得他不會一個人過來，說不定外面還有他的同黨，總有些人不能理解我們做的事多麽偉大，企圖幹擾我們。”

“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做實驗，卻有蠢貨躲在暗處窺伺，啧，真影響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