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死了又活了的我 - 第 25 章 魇殺記憶.貳

魇殺記憶.貳

淩蒼殿偏殿中升起的巨大靈光法陣直沖天際,魔宮大殿外圍着一衆魔兵,雖着九部铠甲,但仔細看去,上面卻刻着不同的魔紋。

殿中央,魇殺獨身立在陣中,與舉刀殺來的任鹫回身對望。

黑色長刀在她的護體魔氣上撞出餘波,任鹫面色一變,退開數步,确保自己在魇殺眼中是模糊不清的。

他擰眉,自我質疑:“怎麽會,這是專門給尊主下的縛魔陣……”

魇殺自然能聽到他的喃喃自語,在寬大袖口下不動聲色地運轉魔氣,面上不慌不忙:“任鹫啊,東平是你帶來的?”

她踱步至旁邊漸漸受到念魂牽制的東平身後。

見到魇殺還能在陣中行走,任鹫身後的一些手下都有些發虛,糾結着後退。

被他發現後,喝道:“怕什麽,白日她就是個瞎子,五步之外那什麽魔功便是無用,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聽他這話,那些魔終于有了勇氣,任鹫往手中控制法陣的玉佩注入法力,指揮着身後一衆魔兵一起。

魇殺身上的束縛感更加強烈,像是有幾百個人從頭上壓來,想将她按跪在地上。

她表情更淡,原本溫和的眉眼向下壓着,手中聚着大團魔氣,有一絲鑽入東平身子裏。

“想不到我們任護法,驚喜得超乎本尊想像啊。”

任鹫眼神飄忽一瞬,再望過去,張了張嘴:“尊主,屬下此行實非本意,但若您放棄抵抗,屬下必能保下尊主一條命。”

“這麽說,是還要本尊求你?”魇殺的身體稍稍歪了歪,站姿頗有些閑時。

任鹫到嘴的話突然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記憶裏,每次去面見尊主,她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殿內寶座上,其餘時間大多也是這邊靠靠那頭倚倚。

好像對世間萬物毫不在意,或者也可以說是有絕對掌控的随意。

這種感覺在剛才他沖進大殿時消失了,那一瞬間魇殺周身的殺意讓他差些招架不住,一擊不成下意識便是後退。

而此時,那種随意感又回來了,稀松平常得他一時覺得沒有不對。

但這種情況下,恰恰才是最大的不對。

任鹫回神,急忙拉過身邊一個魔兵擋在眼前,幾乎同時,陣中爆出巨大的魔氣。

他被靈氣魔氣對撞的威波震得向後沖了數步,差些砸出門外,險險穩住腳步後,驚覺手中玉佩已然碎成數塊。

殿中那道滿不在乎的嗓音飄出來:“多謝任鹫,讓本尊記起自己還有別的法子來殺人。”

魇殺将最後一層靈光擡手撕得粉碎,揪起東平在他耳邊道:“給我開路。”

那高大的身影搖晃着起身,眼眸閃過一抹銀藍色,接着立刻開始厮殺擋在殿門前的魔兵。

魇殺随後跟上心中繼續下達指令:離開主城三部,往東。

魔宮大殿外的魔兵很快被沖出一條路,魇殺在後面跟着,入眼的皆是死路一條。

任鹫被擠到一邊,看到魇殺不戰只突圍,又留意了她的動向,趕忙提刀追上,向後大喊:“她要去找紅蠍,不能讓她跑了!”

魔兵又瞬間圍上,魇殺卻早已飛出魔宮,可在城口又遇到伏擊,擋住了向東之路,她趕緊拽住東平,閃身幾次,在虛空中寫下幾行字,送出三份,改口道:

“去白花谷。”

後來,魂絲中關于任鹫的記憶空白,漆黑一片後,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斷斷續續的痛。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像是在海裏,身體沉重,頭腦發懵,四肢被海水緊緊包圍着。

疼痛鋪天蓋地地壓在她身上,滲進皮膚,鑽進骨縫,最後刺入魂魄。

海水重的讓她連擡起眼皮的勁都沒有,她又嘗試一番,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是談話聲,嗡嗡嗡的,聽不真切。

奇跡般地,有一股莫名的反勁讓她牟足力氣睜開了眼睛。

哪裏來的海,入目是一小方黑天,眼睫上的土染進眼睛,但蟄出的刺痛遠比不上身體魂魄的痛。

她輕飄飄的呼吸散在風裏,引來了不知哪裏的一片紙錢,在空中轉悠一圈蓋在額頭。

淺坑邊立着三個身影,其中一個回頭,面上帶着遲疑:“那傳聞真有用?”這是任鹫。

另兩個已經走開,有一道聲音遠遠傳來:“放寬心,十身以土隔之,還有神界封印,就算她真有能耐,也得在這呆上百年再爬出來,屆時封印再續,就算是上古魔尊來救她,那也沒辦法喽。”

頭頂的黑天掠過了一只鳥,她睜大眼睛看着,感受着肢體細細密密的疼,還有夾着灰燼味道的海水,争先恐後地和她擁抱,企圖湧進她的口鼻。

她記得在那之前,身體裏還殘留着最後一縷魔氣,輕輕包裹住身體。

一片漆黑。

單風月睜開眼,竹舍裏一側的火光映照着她半邊身子,暖光被鼻梁劈斷一半陰影斜打在她臉上。

銀藍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地上已沒了聲息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直起脊背,扭頭走去外面的走廊,趴在欄杆上俯瞰着山下明明滅滅的火光,伸手劃了下擋在眼前的靈光結界。

遠在寨中躲避魔兵的江籬,剛從小街中轉出來,忽然感到牽扯着結界的心頭有些不對。

他側身望去,就見那突出的竹舍上突然墜下一抹白色。

靈光被破,江籬心髒停跳了一瞬,下一刻法力運轉來到竹舍,接住了單風月,閃身回到二層。

屋裏已然是一片狼藉,血色瞧得人心驚。

江籬瞟了一眼知道眼前是何狀況,立馬與任鹫記憶中黑面的話聯系在一起。

他轉身擋住單風月,抱着她去了竹舍後面,輕輕晃了晃她:“風月,還好麽?”

“沒事。”單風月搖搖頭,攀着他的脖子又往上蹭了蹭。

江籬松了口氣,有些惆悵:“任鹫……是魇殺幹的?”

“是。”單風月道,然後又提到別的,“你看她自己會報仇,你就別去找她了。”

“撞見你兩次竟還會留你性命,想來不會濫殺無辜。”江籬說着,而後又低落道,“果然是強加的罪名……”

單風月情緒也不是很高,收了手蹭在他懷裏,閉上眼睛。

圍着山寨的結界早就跟着任鹫的死一起消失,江籬帶着她從竹舍後運轉法力出了藍葉林,到杻陽山內停下,迷失在山內不知去向時,偶遇鹿蜀,才得以出山。

第二日晌午,單風月才看到妖界的太陽。

江籬沒帶她在妖界多留,而是半刻不停地直接去了人界的某個臨海的小鎮。

單風月一直安安分分,等到坐在房間的床上看他忙來忙去搗鼓午飯時才開口:“你是不是要回天上?”

凡人大多這麽稱呼神界。

那人動作不停,點點頭:“過幾日回去,我還是想問個明白。”

“你就如此肯定,他們會告訴你實話?”

“他們教我閑邪存誠,“江籬抿唇一笑,把碟碟碗碗擺在桌上,道,“會的。”

單風月被江籬牽引至桌前,一下一下戳着飯菜,江籬看着,默默拉開那些飽受折磨的菜,向她旁邊移了移凳子,小心問道:“你,要随我去嗎?”

“不去。”

她回答的格外快。

江籬點點頭,沒說話,抽走單風月手裏的筷子作勢給她叨菜,卻被她偏頭躲開。

他眨了眨眼說:“紅燒肉。”

“哦。”單風月又重新湊過去一下叼走那塊肉,含糊地說:“都說神仙眼高于頂,看不上我們這些人,你帶我去了,難道不是讓我受罪去嗎?”

江籬沒想到單風月是擔心這個,總覺得她不像是會在乎這種事情的人。

他笑了笑,又給她夾菜,說:“眼高于頂的神仙也有,但咱們大概率碰不到,如若碰到了,那你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能慣着他。”

哦?這麽刺激。

“你現在說得好聽,可我無權無勢法力低微,說他兩句說不定就讓他捏螞蟻一般弄死了。”

江籬一聽就知道她又在說笑,認真思考了下這個可能,沉吟片刻說:“那就沒辦法了。”

“啊?”

單風月怎麽也沒想到他就這麽放棄掙紮了,正要自己好好教訓一下他,就又聽他說,“如果你被他捏死,那說明我已經死在你之前了,我們都沒辦法,也只能等師尊替咱們報仇。”

“……”

單風月細品了下,才反應過來他這段話什麽意思,眯了眯眼瞧他。

想不到啊,我們江公子開起玩笑是這樣的。

她的話直接寫在臉上,把江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磕絆地又給她喂了一口飯。

但單風月也就是問問,她暫時還不是很想暴露自己,于是就當聽了個響,再次拒絕了。

“看你,如果什麽時候想去了,我就提前打點好再接你去玩,不會讓他們欺負你。”

江籬這麽說着,仿佛神界是什麽随意便能去的游玩的景地。

聽得單風月想笑,開口提議:“那你幹脆昭告神界‘本姑娘莅臨,好酒好菜招待’,如果可以,我還有個挺樸素的願望——我想和天帝把酒言歡。”

這句話放在別處可謂是大逆不道,江籬聽見眼睛都瞪圓了,直感嘆單風月膽子太大。

他搖搖頭去拍她的腦袋,笑道:“看來我得寸步不離地看着你,指不定哪天你因口出狂言去了奈何橋,我還能在橋邊看你兩眼。”

“江籬!你現在開玩笑都把我送走了?!”單風月騰地一下站起來,叉腰瞪着他。

江籬被吓了一跳,手裏的筷子差些被她的動作驚飛,回神後便開始笑,想拉她重新坐下。

“我現在非常生氣,你就說怎麽辦吧。”單風月憋着笑把頭扭去一邊,聽見江籬輕笑着給她道歉。

她裝作聽不到般将手搭在耳邊,身子後仰,江籬就向前俯身稍稍大聲:“對不起,我的錯。”

“好吧好吧,那為了補償我受傷的心,我就勉為其難讓你帶我出去玩一晚上吧。”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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