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黎明 -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每個人愛人的方式不同。
但是愛一個人卻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是愛嗎?還是只是一種變态的占有欲?
吳歌已經無法再去面對葉修明了,她害怕他,哪怕只是看見他的衣服,看見他的牙刷,她就會感到恐懼。愛變成厭煩不是什麽複雜的事,同樣變成恐懼也不困難。
吳歌看着鏡子裏遍體鱗傷的自己,只有一種認命的絕望感。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吳歌身子一抖,回頭看了過去。
又是艾瑪。
她手裏拿着一個藥箱,她沖吳歌善意地笑了笑,便從藥箱裏拿出了幾瓶藥。
吳歌鼻子泛酸,身體上的痛是真實的,而且如果不及時上藥,肯定會留下很深的疤痕。她點了點頭,示意艾瑪過來幫忙,她則順道坐到了靠窗邊的那張沙發上。
艾瑪看明白了吳歌的意思,她快步走上來,放下藥箱,準備給吳歌的傷口抹藥。她的動作很麻利,就好像經常做這件事一樣。只見她拿出一瓶藥膏,又拿出一根棉簽,用棉簽沾上了藥,再均勻塗在吳歌的皮膚上。
吳歌感到皮膚冰冰涼涼的,似乎也沒那麽疼了,的确好受了很多。她看着艾瑪認真塗藥的臉龐,心裏對她很感激,她用英文說了一句謝謝。
艾瑪聽到擡起了頭,微微笑了一下表示回應。
吳歌垂着眼看着艾瑪頭上的屢屢白發,又将目光注意到了她粗糙的手上,她能感覺到艾瑪肯定吃過很多苦。她是這裏唯一的保姆,平時忙上忙下的,基本上所有的活兒都是她幹。有時候,吳歌還看到她拉着空露營車出門,然後又拉着一車物資回來。她恐怕是這裏除了那些人以外唯一一個能和外界取得聯系的人。
吳歌斟酌了幾秒,拍了拍艾瑪的肩膀,她雖然沒有那麽懂英語,也許肢體語言加上一些單詞,彼此也能溝通呢。
“你,”吳歌指了指艾瑪,又指了指外面,“出去過?”
艾瑪很聰明,她立即就明白了吳歌的意思,她點了點頭。
“如果……我……想出去,行嗎?”吳歌用極其蹩腳的英語問道。她問出來就後悔了,就算她想出去,問這個不會說話的艾瑪又有什麽用呢?被葉修明知道,他指不定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艾瑪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危險性,她立即沉下了臉,往門外看了一眼,又搖了搖頭,才将腦袋垂了下去,專心于手上的活兒。
吳歌的心頭掠過一絲凄涼,在這裏,沒有人敢反抗葉修明,也不會有人去反抗,他建造的堅實堡壘,本就是為了囚禁她。如今這堡壘已經派上了用場,又怎麽會輕易地失去作用。
外面變得光禿禿的,原本被樹林遮掩的湖面變得清晰可見,天氣好的時候湖面反射着太陽的光芒,波光流動,十分耀眼;天氣不好的時候它陰沉得像一個巨大的深淵,仿佛能吞噬周邊所有的一切。
這裏的冬天真是漫長啊,那些□□的精神的痛苦整個冬天都在吳歌身上繼續。
葉修明不會讓吳歌天天去地下室,他似乎遵循着某種規律,久而久之,吳歌就明白了是什麽規律,他會看她身上的傷恢複得如何,如果恢複得差不多,他就會将吳歌再次叫到地下室,做那些漫長的、折磨人的劇本扮演游戲。
他尤其喜歡那間麻将室和那間卧室,吳歌在這兩個房間裏表演了很多次,每一次葉修明都像導演一樣坐在或者站在旁邊欣賞,高興了,親親摟摟抱抱,讓人惡心;不高興了,皮帶、巴掌都會蜂擁而至,身上的疼痛和屈辱也會彌漫心頭。
經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天,吳歌麻木了,她的腦子甚至懶得去想任何有關于外面的事,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似乎變成了另一個毫不相關的世界。她只是日複一日地重複着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忍受着一些難以忍受的折磨,直到春天的來臨。
有一天早上醒來,吳歌發現葉修明又消失了,她自然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自從搬到這裏後,葉修明的行蹤就變得很神秘,有時候悄悄離開,也會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跑回來。反正只要他不在,吳歌總歸是能過上幾天安生的日子。
在得知葉修明離開後,吳歌緊繃的神經總算稍微松弛了下來,盡管這不是真的自由,但總比每天提心吊膽地要好。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吳歌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西斯和巴赫爾在鐵門邊站着,兩人叽裏咕嚕地聊天。
雖然和他們在一個屋檐下這麽久了,但吳歌對這兩個人一點都不熟悉,既不知道他們來自哪裏,也不知道他們倆在這份工作前是做什麽的。這兩個人經常會聚在一起聊天,但他們用的語言不是英語,或許是西班牙語、葡萄牙語之類吧,吳歌也弄不清楚。
但今天的情況不同,他們聊得更大聲,好像在争執什麽,吳歌好奇地朝他們看去。
西斯站起來了,他指着巴赫爾的鼻子,狠狠地罵了起來。巴赫爾不服氣,他站起身,梗着脖子反駁西斯。兩人嘴裏的單詞像是連珠炮一樣蹦了出來,很難聽清是在說什麽。
吳歌感覺事态似乎逐漸變得嚴重起來,巴赫爾氣得滿臉通紅,他胸脯起伏,捏緊拳頭,一拳頭朝西斯揮了過去,剛好打在了西斯臉上。
西斯遭受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毫無防備地摔倒了。
巴赫爾又狠狠咒罵了幾句,才氣憤地打開了鐵門,溜了。
西斯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又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幾口唾沫,就追了出去。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他們倆居然誰都沒在意吳歌,大門上的鐵門虛掩着,就好像無邊的黑暗中突然拉開了一道光的裂縫。
吳歌腦子裏一道閃電劃過,她從椅子上豎了起來,緊緊地盯着那扇門,西斯和巴赫爾的聲音都已經聽不見了,他們倆應該已經走遠了。如果抓住這個機會跑出去,說不定有機會向外求救……
吳歌緊張地捏緊椅子扶手,又吞了一口唾沫,圍牆上有好幾個攝像頭,說不定那些攝像頭後就有葉修明在盯着她。
但盯着她又如何,現在這種大好的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她迅速走回門廳,換了一雙球鞋,出了房門。
吳歌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她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門邊,歪着腦袋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有一輛車停在外面,應該是西斯和巴赫爾常用的那輛車,但車上沒人。
他們兩個人都不在外面,應該是走遠了。
吳歌膽戰心驚地跨過了門檻,一出了折扇大門,她就沿着馬路一路狂奔,她壓根不知道附近的城鎮在哪兒,也不知道那裏是否有靠得住的人,但如果這次不逃,她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有機會走出這裏。
山間沒有風,但是跑起來就有風了,她跑得越快,就感到自由在前方朝她招手,她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下狂奔,直到拐了一個彎,一團黑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啊——”她叫了一聲,和她撞了個滿懷。
那人也吓得不輕,吱吱呀呀地叫了起來。
“艾瑪!”吳歌看清了眼前的人,艾瑪手裏拉着一輛露營車,露營車裏放的都是別墅裏需要的日常用品。
吳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艾瑪的胳膊,她車裏拉的那些東西,一定是有人送過來的,艾瑪肯定知道如何從這個地方走出去。
“艾瑪,我……出去,怎麽……出去?”吳歌氣喘籲籲,她用蹩腳的英語問道。
艾瑪被突然出現在大馬路上的吳歌吓到了,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盯着吳歌,思索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快……告訴我!”吳歌急火攻心。
艾瑪喉嚨裏發出了低沉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吶喊。
吳歌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她盯着艾瑪的嘴巴,想要摸清楚她的意圖。
“不……你……不……能走!”艾瑪在內心深處疾呼道。可她的嘴裏卻只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她真的恨啊,為什麽命運如此對她,讓她餘生都與說話無緣。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快沒時間了。”吳歌擔心他們馬上就會追上來。
艾瑪瞪大了眼睛,她好像聽到了什麽,似乎是汽車的引擎聲。她急中生智,一個躍起,朝吳歌撲了過去。
吳歌措手不及,毫無防備地被艾瑪撲倒在地。
艾瑪雖然瘦弱,但卻異常兇猛,她把吳歌按在地上,吳歌根本無法動彈。
“你放開我!”吳歌又氣又急,她胡亂掙紮着。
“咿咿啊啊——”艾瑪嘴裏不停地叫着。
“你放開!”吳歌的眼淚湧了出來,“我要去報警,我要遠離這個畜生!”
“你,不能。”艾瑪用極其含糊的聲音說,她希望吳歌能聽到她的勸阻。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難道我要在這裏等死嗎?我憑什麽被那個畜生困在這裏!”吳歌崩潰大哭。
就在這時,她的耳朵裏傳來一聲急促的汽車剎車聲,一個龐大的黑影停在了吳歌和艾瑪的身旁。
吳歌剛想說點什麽,身形高大的巴赫爾就罵罵咧咧地從車上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