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羽畫空 - 第 5 章 萬鬼行于市
夜晚7點45分京都市上京區相國寺附近。
空空蕩蕩的街道被兩側的樹影覆蓋,深邃夜空中的雲層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靠攏聚集,形成一片以月亮為中心環繞的姿态。
今夜的月光清澈地有些詭異,落在古舊的寺廟頂上,宛若覆了層冬日之霜,分明是夏日,卻透着層冷寒的意思。
片刻有夜風吹過林間,葉片摩擦發出“沙沙”的響聲,仔細分辨的話,隐約還有一些奇異的聲響。
整座城市被月光和雲影所覆蓋,沉寂地宛若死城。
“安靜地讓人喘不過氣來啊。”
打破被樹影籠罩的詭異街道氛圍的是個穿制服的少年,他立在一處街燈下,腳下的影子被拖曳成一片猙獰的姿态,仿佛地獄來的惡鬼。不過本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目前的狀态有些吓人,他好整以暇地擡起右手放在額前做觀望狀。
“大戰來即前的準備工作真是讓人心生厭倦,不過辛辛苦苦布置下的防禦很快就會被打破吧?那麽我乘那個機會進入,也省得浪費靈力了……”
夜空中雲層深處有道影子一閃而過。
“哦呀,自從坐了狴犴大人的核舟之後,我就覺得這世上一切的交通工具都太慢了。”
少年咧開嘴惡意地笑了,他扭過頭對自己的影子說:
“萬鬼出行……難道狐貍小姐因為沉浸于現代京都的美麗夜景而耽擱了行進速度嗎?”
他的影子自然沒辦法回答他。
不過确實有人回答了。
街道盡頭走來了一個少年。
“他們馬上就要來了,您快做準備吧,免得被當做路人處理掉。”
近了,來人的臉赫然與少年一模一樣。
“哦呀是景蜃啊,好久不見,突然看到和自己一樣的臉還以為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來跟我搶財産了呢——你在書裏呆的好嗎?”少年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當做招呼,“不過既然你回來了,也就是說我預見的沒錯吧……恩?”
“按照您的囑咐,已經把事情向靈媒小姐說清楚了。”
“那麽東西也給她了?”
“是的。”
“很好。那麽作為獎勵,你可以暫時不用回書裏去了。”
“……空,其實還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啥?”
“您送給靈媒小姐的術法冊子——也就是我初次栖息的那本,靈媒小姐在每次練習完後都會在上面寫些句子或者塗鴉,有關于您的。”
“……”
沉默。
長久的沉默。
然後原本淡淡然的少年面目猙獰做磨牙狀:
“等事情完後我要拖那個死丫頭做強化訓練讓她知道什麽叫做前輩的憤怒……”
與此同時,花開院本家。
在遭到妖怪襲擊後被花開院柚羅解救了的清十字怪奇偵探團的成員們跟随柚羅來到了花開院本家暫時避難,整座宅邸空空落落的,只有少數的年輕人在走動。據柚羅所說,家中大都有能力者都去支援第二封印相國寺了。
“柚羅的義兄,花開院家最強的三人也被擊破了!?”
男生誇張的聲音帶着點詫異,配合他的表情和燈光頗有驚悚片的效果。
清十字怪奇偵探團的成員們跪坐在榻榻米上圍坐成一圈,驚魂未定地喘息着。
“因為一切都發生在‘結界’裏,而且也沒有找到義兄們。‘第三封印’也被破壞了……所以大概,如果妖怪們進入二條城,局面就難以控制了。”
花開院柚羅穿着荼白的陰陽師服,憂心忡忡地回答清繼。顯然這些同學們并不清楚所謂的封印和妖怪之争,幾人紛紛露出茫然而恐懼的神情。
布布看向身旁的雪女和青田坊,他們現在是人類摸樣,在清十字團遇襲時突然出現,據雪女冰麗說他們是遵照鴉天狗的囑托,先一步來京都接應陸生他們。不過看來他們現在并沒有收到陸生的消息。
布布有些失望地垂下了腦袋。
回想起之前在神社遇到的妖怪,她也不禁冷汗直冒。那些妖怪和在浮世繪町遇到的不一樣,完全不同。
他們兇殘而且嗜殺,身上有一股很重兇惡之氣。他們在黑夜裏捕獵,悄無聲息地殺死人類。
……是那個強大又可怕的羽衣狐的手下。
陸生要和這樣的敵人作戰。而且……而且那樣的話,無論結局如何,陸生都……
想起在旅館時景蜃告訴自己的事情,布布不由抓緊了衣擺。
不行!
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動搖!
不能夠再拖大家的後腿了……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柚羅,你去哪裏?”
在布布出神的時候,清繼等人看着突然起身準備離開的柚羅,驚疑地問。
走到門邊的柚羅沒有回頭,她的聲音和以前一樣,那麽淺淡,卻透着一股這個年齡少有的沉着和堅定:“相國寺。今夜……他們大概會來。”
——他們指的是那些妄圖霸占京都的妖怪。
雖然清十字等人不是很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從柚羅的語氣和這空落落的宅院就可以看出,敵人是非常強大的。
在義兄下落不明、陰陽師損失慘重的情況下,一個僅僅十三歲的女孩子,即使是作為祓除禍端的陰陽師,就這樣去往那麽危險的地方……不是送死嗎!?
死。
這個字離他們這群年輕的孩子有些遙遠。
可是對于柚羅來說,陰陽師的戰鬥常常伴随着傷害和死亡。
她并不畏懼死亡。
柚羅咬緊了嘴唇,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秋房義兄,想起他曾經無數遍告訴自己要守護京都的願望,心中徒然增生出一股勇氣。
“我是花開院家的陰陽師。”少女轉過身來面對同伴,眼神堅定又清明,她的聲音铿锵,“面對敵人逃跑的話,是不可以的!”
清十字等人被她這樣堅定的态度所震撼了,沒有一個人出聲阻止。
聽到柚羅回答的布布一怔,目光移柚羅手中緊緊捏着的紙符。
“大家安心呆在這裏,不會有危險的。”
柚羅拉開門,補充了一句:“布布也是,安心等待吧。”
說着便出去了,一直到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也沒有人說話。
房間裏大家都沉默了許久。
“布布,你去哪裏?外面很危險啊!”
加奈看着在一片沉默中突然站起身的女生,急忙喊道。
“我出去走走,就在這附近,不用擔心哦。”
布布笑着對加奈說,眼神卻有些飄忽,完全沒有說服力的表情。加奈還沒來得及說話,冰麗也起身了。
“我們大家都到外面的走廊裏吹吹風吧,順便……”冰麗壓低了聲音,“為柚羅和京都祈禱。”
布布看了眼走到她身旁的冰麗。
“布布,”冰麗抓住她的手,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不要冒險。”
不要冒險。
為了你自己,為了愛你和你所愛的人,決不能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
冰麗的表情難得那麽嚴肅認真。
“我知道你擔心柚羅,但是少主……”
“抱歉,讓你擔心了冰麗。”
布布打斷了冰麗的話,她握緊對方的手,夏夜的清涼在手心裏蔓延開來。
用力吸了下鼻子,布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那麽點朝氣:
“大家都會沒事的,對不對?”
“恩。一定會的!”
夜晚8點05分京都市上京區第二封印相國寺。
福壽流三十人組成的結界頗為壯觀,靈力在這座寺廟裏不斷流竄,形成一層龐大的保護結界。
柚羅擦了一把汗,站在外圍處,有些出神。
她不斷地想起自小就一道的秋房兄長。那個溫和的少年,曾經無數遍教導她要守護京都,那是他們的職責。可是第三封印被破壞,秋房等三人主力下落不明,雖然大家都知曉生還的幾率不大,但柚羅仍不願輕易相信秋房已經被殺了這個大家默認的事實。
“一定在哪裏活着。”
短發的陰陽師少女喃喃自語。
“來了!他們來了!!”
一聲驚呼使在場的陰陽師迅速調整到迎戰狀态,驟然出現的許多小妖怪在結界周圍徘徊。
可是他們進不去。
急躁的情緒和處境讓他們發出尖利的叫嚣聲,嚷得結界裏的陰陽師們十分煩躁,原本緊繃的情緒也更加不受控制。
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年清淺的聲音分外的突兀。
——“福壽流三十人份的大結界,是不太可能破得了的。”
負責主持工作的陰陽師并沒有注意到這聲靜靜的、不符合常理的聲音。他依然大喊着穩定大家的情緒,直到鮮血突然從他的身體裏噴濺而出。
下一秒他就栽倒在了冰冷的石磚地上,雙目瞪得渾圓,滿臉的不可思議。嘴巴還在開合,試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可是從他的嘴裏冒出的只有源源不斷的鮮血。
柚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一個陰陽師倒下了,血流了一地。
……死。
踏着滿地殷紅而來的少年,熟悉的身姿,熟悉的嗓音,卻有着完全陌生的氣息。
淩厲又陰暗,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被黑暗籠罩的少年緩緩擡起了面龐。
“在那裏的,是柚羅嗎?”
他的聲音依然那麽淺淡,仿佛是日常問好一樣自然。
“秋、秋房……”
柚羅捂住嘴,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
殺戮的夜晚,花開院秋房從滿地屍首上輕輕踏過,他身後的黑影裏,仿佛惡鬼般呼嘯着死亡的氣息。
所有人都驚呆了。
惡鬼之上,絞刑般矗立着雅次和破戶兩人,不知死活。
鬼氣森然的少年是……秋房?
那個無數次說要守護京都的秋房?
秋房的出現太過意外,所有人都亂了陣腳,三十人的大結界被擊破,每人都慌忙地支起獨立結界匆匆迎戰,可眼中的不可思議仍未消退。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用點分格時間地點這樣的效果可帥可帥了!
秋房子出場沒什麽大的修改,我很滿意,恩!
開頭空和景蜃的對話我寫得也很high,二人組神馬的很有愛有木有!
(前輩的憤怒神馬的我瞬間想到了元首的憤怒)
JJ每天都在抽很火大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