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錨點

瑞德察覺出以斯帖的情緒不高。

說實話，瑞德一直很佩服以斯帖。

雖然，她小的時候父母分開了，但卻沒在她的心裏留下陰影，甚至三歲的時候就經歷了可怕的獵殺。

九歲的時候就敢拿彈弓從一群比她大一倍的人中把他救出來。

直到上學學習了心理學，瑞德才意識到以斯帖有一個多麽強大的內心。

瑞德去咖啡間泡了一杯咖啡給以斯帖，他走到她旁邊把咖啡遞給她。

“你還好嗎？”

以斯帖接過咖啡有些不知道如何回應瑞德這話，一時間有些沉默。

瑞德不像威利和沃爾特，因為家庭的關系，有些話不好說，面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瑞德，以斯帖突然有一種傾訴的欲望。

“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萊克特。之前我只看過照片。”以斯帖回想起這一次見面，其實她并不想表面上顯示出的冷靜。

瑞德坐到了她的對面。

“我想你知道‘可愛侵犯’，人類在看到可愛的東西時會産生攻擊情緒，這是大腦的一種情緒調節機制。但我們受到了法律和道德的影響，不會這麽做。但是……”以斯帖停頓了一下，她回憶着對方那雙攝人心魄的褐紅色眼睛，“見到萊克特的那一刻，和他交談的過程中，我的情緒就像是沸騰的水，不斷地冒着滾燙的泡泡。”

“埃絲…”

“那個陰暗面像是被無限放大了一樣。他似乎特別擅長讓我否定自我。讓我對自己産生懷疑。”以斯帖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養父母和兄弟們，“我知道維系住一個家庭的不是血緣，在得知不是威爾和莫莉的孩子時，我确實産生了失落憤怒，以及對沃爾特的嫉妒。”

“埃絲，這都是很正常的情緒。”瑞德企圖安慰她，但被以斯帖阻止了。

“米娅克萊斯特所做的一切，她所希望的一切，我不知道會不會讓她失望。我支撐着自己和萊克特交鋒，盡量的不露怯。萊克特的影響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可這個時候我想到你，斯潘塞。”

瑞德一怔，以斯帖看着他：“你曾經遭受的，父母離異也好，還是校園霸淩也好，你比我更有理由報複那些欺負你的人，報複社會，報複世界。可你并沒有。你成為了FBI，選擇了幫助他們。我想到你，我那些混亂懷疑的思緒，瞬間就清晰了起來。我想威爾和萊克特對峙的時，也有動搖的時候。或許我應該找威爾截取一點經驗。”

“不僅是叔叔。還有我們。我們大家都會幫助你的。”

把瑞德作為道德法律的錨點，以斯帖像是漂泊的船只找到了行駛的方向。

“我知道。”以斯帖語氣輕松，“我明天還要去看她。”

“你要去看誰？”瑞德有些不安。

“米娅克萊斯特。也就是蕾切爾。我生物學上的母親。”以斯帖聳肩。

“我們的人并沒有發現萊克特的蹤跡。他又在我們眼皮底下消失了。所以我認為你這樣頻繁地去看望克萊斯特并不是理智的行為。”

瑞德最終還是沒有說他的長篇大論，他知道他沒辦法阻止她去。

“你覺得他們的過去還有什麽謎團嗎？其實格雷厄姆叔叔已經解釋的非常詳細了。”瑞德舔了舔幹涸的嘴唇。

“我知道。單以他的角度，故事是不完整的。而且我們推測米娅和漢尼拔萊克特做了交易。但我不知道交易是什麽，大概猜到和我有關。”

以斯帖話音剛落，霍奇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有時候知道太清楚，也不是一件好事。完全不值得你冒險，霍普小姐。”

“可你們不是還沒有抓到萊克特嗎？米娅克萊斯特的生命就要走到了盡頭，關住野獸的鎖消失了，那麽誰知道萊克特會做出什麽事？”以斯帖想的很明白，她看着霍奇那張嚴肅的臉，“其實我只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無論真相是什麽。”

霍奇叫走了瑞德，瑞德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斯帖的手機響了一聲，她聽着這個聲音是她專門為麥考夫設置的短信提醒。

她拿出手機一看。

‘和那位夫人交談的怎麽樣？’

以斯帖飛快地打字發送過去。

‘嗯，很順利。你的叔叔是魯迪福爾摩斯嗎？’

以斯帖看着手機，它也不負衆望地亮了起來，伴随着一聲震動。

‘是的，他曾經是那位夫人的未婚夫。’

以斯帖沉默了，她就知道兩個姓福爾摩斯的英國人一定會有聯系而不是什麽巧合。

她突然覺得一直聊天的麥克明此時也變得有點陌生。

‘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嗎？’

短信也很快回複。

‘我知道。所以請你注意安全。’

以斯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複這位認識多年的筆友。

“我想，你應該打個電話。”威利也走了過來看到以斯帖發短信的樣子就知道是在和誰聊天。

以斯帖回頭看着威利。

以她坐着的角度看向穿着西裝身高一米九的威利，他的臉在她的角度看上去有點失真。

莫莉曾經說過威利長得像他過世的父親。

其實沃爾特也像威爾。

這讓莫莉有點失望。

“你說什麽？”等發散的思維回籠，以斯帖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說，你起碼要給關心的人回個電話吧。”威利其實非常想知道這位上司的八卦，畢竟那位在圈子裏是出了名不近人情。

“你好像很關心這件事。”以斯帖才不上當，雖然她對威利的提議也很心動。

“大概是因為你并不了解麥考夫福爾摩斯吧。”威利似乎有些良心發現了，大概想着不能就這麽看着妹妹的熱鬧。

“你了解他？”以斯帖不信。

就像麥考夫說的，有些人在她眼裏就是一張白紙，萊克特于她而言是一本書，其實麥考夫也是。

雖然以斯帖和麥考夫通信已經快二十年了，但她實在不敢說很了解他。

所以她對麥考夫福爾摩斯也有好奇心，只是現在不是她好奇的時機。

“我想整個英國沒有多少人了解他吧。”威利倒不希望以斯帖和福爾摩斯牽扯過深。

畢竟對方城府極深而且手段過人，至今在英國政府沒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地位不對等的人扯在一起，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

以斯帖叫威利不願意多說，也沒有多問，她不喜歡多糾結在這方面的關系上。

她這樣想着，她的電話鈴聲就響了。

是麥考夫的電話。

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和威利對視一眼，對方示意她快接電話。

威利實在擔心，不接電話之後的MI5的日子是不是又得水生火熱的。

以斯帖走到窗邊按下了接聽鍵。

“以斯帖。”電話裏英國的腔調冷靜且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慢，他的語調平緩不帶一絲起伏。

“麥考夫。有事嗎？”

“你見到了漢尼拔萊克特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了麥考夫的詢問。

以斯帖應了一聲：“見到了。”

“你感覺怎麽樣？”

“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一些。那些連環殺手比起他來，确實不是一個等級的……”

“不不不。以斯帖。”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帶了一絲笑意，“我是問你的情況。你還好嗎？”

“萊克特确實影響了我，到現在已經解決了。”已經向瑞德傾訴過的以斯帖語氣輕松，“就像是那句話說，善良的人在追求中縱然迷惘，卻終将意識到有一條正途。我是說，我很好。”

“尼采說過，當你凝視深淵時候，其實深淵也在凝望着你。你曾經說過這是追逐真相中不可避免的深入。我很擔心你。”

面對如此直白的話語，以斯帖一時間竟說不出‘我很好’‘我沒事’這樣敷衍的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在現實中找到了錨點，我和萊克特不一樣，我有朋友。”

“是的。确實如此。”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應。在這件事結束之後。”

“是什麽？”以斯帖問。

“我想邀請你來過聖誕節。”電話裏的聲音低沉去大提琴一般，“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實在不敢保證英國的聖誕大餐能讓你滿意。”

“哈哈。英國的和美國的也沒什麽區別。我會考慮的。”以斯帖說着看向了了那邊交談的威爾和莫莉，她有些動搖了，“等我決定了，我再告訴你。”

“以斯帖。”

等以斯帖想挂了電話，電話那頭又傳來麥考夫的聲音。

“嗯？”

“Be careful。”

電話哪裏的聲音依舊語調平緩冷靜，但以斯帖聽出對方已經盡可能溫柔了。

“我會的。”以斯帖回答。

她挂了電話，心裏有些悵然若失，她心裏盤算着一些事。

威爾走過來，他那雙藍色的眼睛看着以斯帖：“你明天還要去看米娅嗎？”

“我想是的。”以斯帖點頭，“你有什麽建議嗎？爸爸。”

“我想和你一起去。”

威爾的話讓以斯帖一頓，随即看向不遠處正在和威利沃爾特說話的莫莉，真誠地建議：“別再卷進來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