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清潔車繞了一圈。

秦慧蘭搖搖頭：“應該沒有吧，那天是我去看這車的，見車轱辘壞了就直接推這裏來了，我本來準備自己修修車轱辘的，只是這幾天忙就沒顧得上，這庫房鑰匙只有我有，所以應該是沒人動過的。”

秦禦聞言直接提着手裏的東西入內，然後隔着手套将垃圾車下面套着的幹淨黑色大塑料袋取了下來，裏面是個不到一立方大小的不規則空間，雖然有些地方凹凸，但是藏一個身材不算高大的女孩子卻是綽綽有餘。

垃圾車裏面看着十分幹淨，也聞不出來什麽異味，想來是因為每天清理，而且都套着垃圾袋即收既扔的原因。

秦禦打開随身帶着的手提箱，從裏面取出來一些試劑和東西，然後彎腰屈身鑽進了清潔車裏面，秦慧蘭見狀有些茫然：“這是……”

“我們查一點東西。”

429天殺的畜生

見秦慧蘭不解，莫靜好也沒有多解釋，只是怕秦慧蘭在這裏吵到了秦禦，所以直接帶着秦慧蘭出了庫房後說道：“這清潔車有可能裝運過屍體，所以我們要做一些檢查。”

秦慧蘭吓了一跳，沒想到這清潔車居然是運屍工具。

想到她之前也鑽進車裏去看過車轱辘，她頓時渾身發毛，臉色都白了。

“警官，你們查到這事怎麽回事了嗎？那小姑娘真的是被人殺的？”秦慧蘭低聲問道。

莫靜好想着案子查到現在，已經可以确定詹晴是他殺，而且他們說不定也還需要眼前這人配合，所以就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秦慧蘭聞言頓時臉色變了變，然後低聲道：“這些天殺的人，那小姑娘還很小吧，那麽年輕怎麽就惹上這種禍事的。”

出事的時候她雖然不在現場，可是後來也聽人說過女孩死時的樣子看着很慘，秦慧蘭忍不住說道：“現在這社會簡直是越來越亂了，什麽人渣都有，你們這些小姑娘平時可真的是要小心一些，千萬別出了什麽事情才好。”

“你都不知道，我住的那附近有個小姑娘，才十七、八歲吧，還是個孤兒，被我們那兒一個啞巴老人收養，前些日子那小姑娘就差點被幾個畜生給欺負了。”

“你說說那些人是不是畜生，那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膽子又小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音，她奶奶年齡大了又不會說話，身子骨更是不好，當時那小姑娘被欺負的時候哭得特別可憐，要不是剛巧有人路過吓住了那些畜生，怕是那小姑娘就真的被人給糟蹋了。”

秦慧蘭說起這事時就特別氣憤，而莫靜好聞言則是緊緊皺眉。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她沉聲問道：“那後來呢，那小姑娘沒報警嗎？”

秦慧蘭聞言搖搖頭：“報什麽警啊，那小姑娘和她奶奶孤兒寡母的就兩個人，平時還要靠着附近街坊鄰居接濟，那幾個欺負她的又都是我們那片兒的混子頭兒。”

“那小姑娘膽子小，她奶奶又說不了話，那邊派出所的人跟那幾個混子關系還好，老在一起吃飯喝酒的，誰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這搞不好小姑娘報了警抓不了那幾個混子，反而把她和她奶奶都給陷進去。”

“而且那幾個人也沒真把小姑娘怎麽着，就算抓進去了幾天就能出來，到時候小姑娘家裏又沒有個男人頂着，街坊鄰居又不能每天都守着她，那些混子還不報複她啊？”

秦慧蘭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不是她那些街坊鄰居，而是警察，她當着人家的面兒說派出所的人壞話，還說人家跟混子是一夥兒的，她不由有些尴尬道：“那個警官，我沒有說你啊，我知道不是所有警察都那樣的。”

“只是我們住的那地方偏僻，那個派出所裏面有好些個協警，先前我們那邊也出過差不多的事情，可是後來都是不了了之，使壞的人沒有得到懲罰，反倒是報警的人被騷擾的住不下去。”

莫靜好抿抿嘴唇，她當然知道秦慧蘭說的那種情況會存在，畢竟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更何況他們這一行越是基層反而越容易出現秦慧蘭剛才說的“官匪勾結”的情況。

莫靜好問道：“你們住的地方是哪個片區？”

秦慧蘭連忙說了。

莫靜好默默記下來。

秦慧蘭怕剛才那些話惹了莫靜好不高興，連忙就轉了話題說道：“對了，我前些日子還給那小姑娘介紹進來在這裏做活兒呢，讓她課餘的時間還能賺點生活費什麽的，說起來那小姑娘膽子小，可是力氣卻大的很，而且幹活特別認真仔細，聽說在學校裏面成績還很好呢。”

“她還在上學？”

“在啊，她奶奶咬着牙也不肯讓她退學，不過那小姑娘也争氣，聽說考上高中的時候是全市前幾名，去了學校還給免了學費，平常書本費什麽的都是小姑娘自己打工賺的。”

莫靜好聞言忍不住好奇問道：“她在哪所學校上學？”

“好像是普什麽？”秦慧蘭想了想，拍手，“對了，普英，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聽說是咱們這市裏最好的學校呢。”

“普英？”

莫靜好微睜着眼，她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麽巧，這個秦慧蘭口中的小姑娘居然也是普英的學生。

她正想要問問那小姑娘叫什麽名字時，那邊庫房裏面秦禦和簡思澤就走了出來。

莫靜好連忙放下了心中那點疑惑，上前問道：“怎麽樣了？”

秦禦點點頭：“有發現血跡反應，已經取證了，去看看小白那邊弄完了沒有，完了就可以直接回局裏，化驗這些血跡到底是不是詹晴的。”

莫靜好聞言對着秦慧蘭說道：“蘭姐，謝謝你這次的配合。”

秦慧蘭連忙笑道：“別客氣，我就是希望你們能早點抓到兇手，也好讓那小姑娘安息。”

一行人取到了證據，從商場回了警局之後，秦禦和展白就直接回去化驗那些從現場采集到的血液樣本，而莫靜好幾人則是回了刑警隊等着法醫和鑒定科那邊出結果。

如果那兩邊都能證實那些現場的血跡是詹晴留下的，那就足以證明江一舟沒有說謊，而這件案子基本上就可以結案了。

莫靜好回去之後，一邊翻着江一舟先前的口供，在等着秦禦他們那邊出結果的時候将從秦慧蘭那裏聽來的事情告訴了簡思澤。

簡思澤聽完後皺眉：“真有這事？”

“應該是真的，秦慧蘭沒必要跟我說謊，而且我瞧着她那口氣，這種事情應該不是一次兩次了，聽她說，他們那邊有幾家人也是被那邊的混混騷擾，後來報警之後派出所的人不出力，還被那些混混報複，結果被逼得直接搬走。”

莫靜好說完後說道：“這事情本來不該咱們管，可是好歹是一個系統的，總不能聽到了當沒聽到，我想着是不是能跟上面反映一下情況。”

簡思澤想了想後說道：“這樣，等秦禦和小白那邊出了結果之後，咱們去那邊一趟，如果情況屬實我再跟上面彙報。”

“好。”

430結案？

秦禦和展白那邊的結果出的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直接将化驗報告送了回來。

秦禦将手中的報告交給簡思澤說道：“我們從工地現場和清潔車裏采集回來的血液樣本，經過化驗的确是屬于江一舟和詹晴的，而且現場的痕跡也和兩人做過比對，那腳印也是屬于江一舟的。”

“現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江一舟所說的情況屬實。”

“太好了！”

侯興興一拍手：“這麽說，案子破了？！”

田成浩揉着脖子：“沒想到居然真的是江一舟，這下好了，案子破了，兇手也抓到了，咱們總算能夠休息一下了！”

所有人臉上都是露出笑來。

簡思澤看着衆人臉上的笑容，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每一次案子的時候大家都會累的不行，可是每一次結案之後，那種成就感卻是別人難以體會的。

他大手一揮說道：“好了，今天晚上我得回去把報告寫好，你們也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請客！”

“真的？！”

“哇，頭兒你發財了？！”

“去哪，一品居嗎？”

簡思澤聽到“一品居”三個字，直接一巴掌拍在說話的魯達腦袋上，打了他個趔趄：“一品居，你想讓我破産？明兒個晚上去家裏火鍋，讓你們嘗嘗小蕾的手藝。”

魯達捂着腦袋怪笑起來：“哦~小蕾…頭兒，你這恩愛秀的，也得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單身狗啊！”

“就是，頭兒你太不地道了。”

葉兵撞了下雷蕾，笑起來：“我說雷蕾，你們這還沒結婚呢，就已經提前步入老夫老妻的生活了？做飯洗碗什麽的必須是頭兒做啊，你這馴夫之術不行啊~”

雷蕾被一群人起哄鬧的臉上通紅，瞪了葉兵一眼，而那頭簡思澤見狀直接伸手将雷蕾拉了過去，護短的踹了葉兵一腳，頓時讓得一群人起哄的更加厲害。

下班的時候，本來要跟着莫靜好去找秦慧蘭了解情況的簡思澤，因為要寫這次案子的報告耽誤了下來，莫靜好只能拉着秦禦一起去了秦慧蘭說過的地方。

先前莫靜好就找秦慧蘭留了電話，等快到時，她直接給秦慧蘭打了電話，那邊接起來後就直接找了過來。

“莫警官，你們真的來了啊？”

秦慧蘭見到莫靜好的時候有些吃驚，先前莫靜好說她會過來看看的時候，她還以為她只是随口說說的，沒想到他們真的過來了。

莫靜好笑起來：“蘭姐，我就是想來看看小姑娘的情況，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秦慧蘭連忙搖頭，她也挺心疼那小姑娘的，這幾天聽說那幾個混混時不時的就會找小姑娘的麻煩，如果真的有警察能夠出面，說不定能震懾住那些人，也能讓小姑娘好過一些。

秦慧蘭帶着莫靜好朝着胡同深處走，一邊說道：“那小姑娘也是可憐，聽說出生的時候就被扔到了孤兒院，後來被領養了之後，養父母又出了事，如今跟着她奶奶生活，過的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我們這些鄰居看不過去，有時候能幫着一些是一些，只是那小姑娘看着膽子小性格也懦弱，但是實際上卻特別要強，先前我們這兒有戶沒孩子的人家想要收養她，她奶奶都同意了，可是她死活不肯跟着別人走。”

“好多人都說那孩子傻，不知道去過好日子，可是我知道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她是不放心她奶奶一個人才不肯跟那家人走，你說她奶奶年紀那麽大了，又不能說話，小姑娘走了留着她一個人怎麽生活……”

秦慧蘭有着中老年婦女的通病，一旦說起來就收不住嘴，等他們走到地方的時候，莫靜好兩人已經将那個小姑娘家裏的情況知道了大半。

三人繞過胡同口，一直朝着裏面走了很遠，才停在了一處挂靠在筒子樓邊上的低矮路棚，那棚子上面蓋着彩鋼瓦，四周是破爛的鐵破，而窗戶上貼着破舊報紙，門口還堆着許多舊貨和瓶子。

三人剛走到附近，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乒裏乓啷”的聲音，間歇還有叫罵聲和哭聲，三人臉色一變，急匆匆的走到門前，就見到昏暗的屋子裏面，幾個穿着花裏胡哨的人将裏面的東西踹的到處都是，而其中一個人正抓着一個小姑娘的手朝外拖，而另外一個人則是被踹翻在地上。

“奶奶……”小女孩發出哭聲。

“你們幹什麽？！”

秦慧蘭大驚失色，她一把拖過門口的掃把朝着抓着小姑娘的那個人身上打了過去。

那人吓了一跳，連忙松手就想來打秦慧蘭，秦禦直接上前一步，一腳踹在那人膝蓋上，直接就将他踹飛了回去，砸在了身後倒下的櫃子上面，疼的發出慘叫聲。

“你們什麽人？！”

“多管閑事，你們找死！”

其他幾個人看到情況不對，齊刷刷的朝着秦禦撲了過來，秦禦直接撿起地上被弄掉的木棍，朝着圍過來的幾個人攻了過去，片刻之後，那原本氣勢洶洶的幾人就都躺在了地上，或被廢了胳膊，或被廢了腿，躺在地上慘嚎成一堆。

秦慧蘭手裏還抱着掃把，有些傻眼的看着秦禦拿着地上的床單和繩子，将幾人綁了一串，然後拿出電話打了110報警後，而另外一邊莫靜好已經快步扶起了剛才摔倒在地上的女孩。

那女孩身上亂成一團，袖子被扯掉了半截，昏暗的屋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臉上也紅腫了起來，只隐約能看到她臉上腫起來一大截。

她被莫靜好扶起來尚未站穩，就一把推開了莫靜好，朝着之前被踹翻在地的老人撲過去：“奶奶，奶奶你怎麽樣了？”

莫靜好猛的被推了一下，手肘撞在了牆上，卻顧不得許多也連忙過去，而秦慧蘭已經蹲在了旁邊，扶着那老人急聲道：“江奶奶，江奶奶……”

那老人嘴裏發出吃痛的聲音，整個人更是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431你是……江小冉？

莫靜好見她額頭上流了血連忙道：“阿禦，你快來看看她。”

秦禦将手中綁着那幾個混混的繩子和床單打了個死結，又把鬧的最厲害的那人一腳踹暈之後，這才快步走過來，蹲在幾人身前。

那老人躺在地上已經昏迷過去，臉色有些泛青，而手肘的地方有些不自然的垂在地上。

秦禦先是小心察看了一下老人的胳膊和身上，再伸手撐着她的眼臉察看了一下，這才臉色不大好的低聲道：“手骨錯位了，還傷到了頭部，她年齡大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傷到別的地方，得送醫院檢查一下才行。”

這邊的動靜早就已經驚動了不少周圍的人，現在又正好是下班的時間，許多人聽到裏面的慘叫聲都圍攏了過來，看着被串成了葫蘆的那幾個混混都是吓了一跳，此時再聽道秦禦說起江奶奶的情況，都是忍不住開口：“那快送醫院啊。”

“是啊，別耽誤了。”

“我這就打120。”

秦禦攔住了說話那個人：“現在是下班高峰期，急救車過來怕來不及，我們直接送她去醫院。”

莫靜好看了眼地上的那幾個混混，對着秦慧蘭說道：“蘭姐，剛才我們已經報了警，還要麻煩你們留下來幫忙看着這幾個人，把他們交給待會兒來的警察，我和阿禦先送奶奶去醫院，可以嗎？”

“可以可以。”秦慧蘭連忙點頭：“莫警官你們快去吧，這邊我們看着，絕對不會讓他們跑了。”

旁邊那些人也是連忙附和，看着那幾個混混時恨不得将他們生吞了。

這些混混平時經常來他們這邊尋事，只是大家都怕惹麻煩，只要不是太過分都是忍着讓着，免得被這些混混纏上，可是這次這些人鬧的太過分，不僅欺負老人孩子，還将人打成這樣。

剛才秦慧蘭稱呼莫靜好的時候他們也都聽見了，聽說這兩個人是警察，這些人一直以來積攢的怨氣都是爆發了出來。

“你們快送這祖孫兩去醫院，我們幫着惠蘭看着這些畜生。”

“就是，他們要是敢跑，老子打斷他們的腿。”

“這位同志，你們快去吧，我瞧着江奶奶有些不好了。”

“那謝謝大家了。”

莫靜好見周圍不少人都答應下來會陪着秦慧蘭一起等警方的人，朝着他們道了謝後也不遲疑，讓秦禦抱着老人就朝車那邊走，而她則是牽着那個小姑娘的手跟在後面。

幾人開着車到了醫院，醫院的醫生都已經下班，值班的醫生直接把老人送進了急診室，那個小姑娘就一直一聲不吭的站在旁邊望着裏面。

莫靜好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小姑娘身上也帶了傷，褲子磨破的地方也見了血。

“你奶奶檢查還要一會兒，我先帶你去清理傷口好嗎？”莫靜好開口問道。

女孩搖搖頭，擡頭說道：“我想等奶奶。”

“可你的傷也不輕……”

莫靜好蹲下身來想要伸手查看小姑娘身上的傷勢，卻被她直接側身躲了開來。

莫靜好手中一頓，只覺得這小姑娘性格太過敏感，她擡頭正想說話，卻不想就觸及了她的臉頰，看着她被頭發遮住的側臉，莫靜好只覺得有些眼熟。

她微側了側頭，想起先前混亂中秦慧蘭叫那個老人時是“江奶奶”，腦子裏突然蹦出來道人影，脫口道：“你是江小冉？”

江小冉其實早就認出了莫靜好，只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而已，此時聽到莫靜好叫出她的名字，她身形先是僵硬了片刻，才低低的“嗯”了一聲，擡頭露出大半張臉來。

莫靜好看着那被打的紅腫的臉蛋，确認了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真的就是當初她和雷蕾去普英高中調查詹晴的事情時，和林亞去休息室取手機時，遇到的那個被同學欺負的江小冉。

她對江小冉的印象十分深刻，不僅僅是因為林亞跟她說過這個女孩喜歡詹綏，更因為她當時被人欺負之後沉默以對，甚至半點都不知道反抗的模樣。

當時他們替江小冉教訓了那幾個欺負她的學生，她一聲不吭，他們詢問她有沒有受傷，她依舊不肯回話，從頭到位，江小冉都只是垂着頭站在那裏，被打濕的長發粘在臉上，根本看不清楚面容，而且在她們替她出頭的時候，那個女孩也一直瑟縮着身子，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被人欺壓，麻木的不敢反抗，也不願意再去反抗。

莫靜好想起那時候的江小冉，再看看眼前這個受了傷也一聲不吭的女孩，終于理解秦慧蘭口中的那些話，如果當時被那些混混欺負的小姑娘是江小冉的話，她恐怕真的不會反抗，更不可能去報警。

裏面的簾子拉了開來，江小冉顧不得腿上的傷就連忙走了進去，急聲道：“醫生，我奶奶怎麽樣了？”

那個醫生看了眼狼狽的江小冉，又看着她身後的莫靜好和秦禦。

“你們是傷者家屬？”

秦禦開口：“我們是警察，這位是傷者的孫女，傷者的情況怎麽樣了？”

那醫生聽到眼前兩人是警察，眼底的那些懷疑之色輕了一些，畢竟眼前這一老一小身上的傷勢看起來都像是認為造成的，他腦中響了一出警察營救被人欺壓的老人小孩的戲份，嘴裏連忙說道：

“患者頭部有外傷，出現暈眩嘔吐症狀，懷疑是有輕微的腦震蕩，而且她撞到了脊骨和手臂，手臂有骨折的情況，脊骨疼痛懷疑是有輕微骨裂，現在我需要安排她去做個CT，檢查具體的傷情。”

那醫生說完後頓了頓，對着兩人道：“傷者的年紀這麽大了，恐怕需要住院治療，你們看看是不是聯系她別的家屬過來，辦理一下相關的手續。”

江小冉的個頭很低，而且也不知道是因為營養不良還是什麽，整個人顯得又瘦又小，看起來像是只有十四、五歲，那醫生怕她處理不了老人的事情，所以想着讓莫靜好他們能聯系家裏別的家人過來經管和照顧。

秦禦開口道：“麻煩你們先安排她去做檢查，我去辦手續。”

那醫生疑惑的看了眼秦禦，又低頭看了眼江小冉身上的穿着，然後想起剛才在裏面替老人檢查時，她身上明顯破舊的衣服，和即使疼痛也只能低聲呻吟而不曾叫痛的動作，隐約猜到了一些。

他眼中露出些同情之色，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安排。”

江小冉心急她奶奶的傷勢，已經進去了，伏在江奶奶的床邊。

江奶奶臉色十分難看，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

莫靜好進去的時候，就見到江小冉抓着江奶奶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而外面有護士進來，她拍了拍江小冉的頭發柔聲道：“小冉，先讓護士姐姐推奶奶去做檢查好嗎？”

江小冉遲疑了一下，才松開手。

那兩個護士連忙将江奶奶推了出去。

江小冉想要跟過去，莫靜好伸手拉住了她，見小姑娘回頭看她，莫靜好輕聲道：“你奶奶做檢查，你身上也有傷需要處理。”

江小冉搖搖頭：“我要去看奶奶。”

莫靜好見她不願意，開口說道：“奶奶那邊有哥哥陪着，他會處理好一切，你現在身上的都是外傷，雖然天氣沒前段時間那麽熱了，可是不處理的話傷口還是有可能會感染，如果你傷勢嚴重的話，還怎麽照顧奶奶？而且奶奶想必很疼你吧，要是她醒過來看到你身上的傷，會擔心的。”

江小冉遲疑了片刻，見秦禦已經陪着江奶奶那邊去檢查了，她這才同意了讓莫靜好陪着她去上藥。

兩人去了外科，值班的大夫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醫生，見到江小冉身上的傷勢後，就忍不住說道：“這傷是怎麽落下的？”

江小冉沒說話。

那醫生見狀也沒再繼續問，只是取了消炎用的藥水和紗布過來，一邊說道：“現在的小姑娘都愛美，這些傷都在胳膊腿上，要是養不好的話，将來指不定會留疤。”

她将紗布沾上了藥水說道：“我要給你清洗傷口，會有些疼，你忍着點。”說完她看着莫靜好，“等一下你幫我按着她，別把傷口蹭裂了。”

莫靜好聞言站近了一些，而那個女醫生直接開始清洗傷口。

藥水落在傷處，沾了血液後立刻浮出一層血水來，江小冉的臉上瞬間蒼白，額頭上冒出一排細密的冷汗，受傷的腿上一直顫抖，可她卻只是緊緊咬着下唇，然後手指扣着椅子的邊緣，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

那醫生原本已經做好了江小冉大哭，甚至掙紮的準備，可誰知道連半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她擡頭看了眼女孩黑沉沉的眼睛，見她明明疼得肌肉都有些痙攣，卻依舊不肯出聲的樣子，皺了皺眉，手上的動作卻是又快了幾分，迅速的将她腿上的傷口清洗好包紮了之後，又替她手臂和別的地方也照着同樣的步驟清理了一次。

等着弄完之後，那女醫生才低聲道：“好了。”

432你以後準備怎麽辦？

莫靜好見着江小冉後背都濕了，連忙從包裏拿出張紙巾來遞給了她，見江小冉一聲不吭的拿着紙巾擦着額頭上的汗，莫靜好才開口問道：“醫生，她臉上的傷要處理一下嗎？”

“不用了。”

那個醫生看了看江小冉的臉，“她臉上只是有些紅腫，沒有傷到皮層，用藥反而可能會留下沉積，你們回去之後替她用冷毛巾冰敷一下，明天就沒什麽大礙了，只是她腿上被劃傷的地方比較嚴重，我剛才替她清洗的時候發現裏面有些碎鐵削，我建議去替她打一針破傷風，還有回去之後飲食要清淡一些，不要吃辛辣味重的東西，醬醋和辣椒更要忌口，否則會留疤的。”

莫靜好仔細的将醫生的吩咐記下來之後，才扶着江小冉站起來：“麻煩你了醫生。”

“不麻煩，這兩天傷口不要碰水，隔天來換藥。”

“好的。”

從外傷科出來，莫靜好本想扶着江小冉，誰知道卻被她拒絕，見着拒人于千裏之外不肯和人親近的江小冉，莫靜好心中有些沉重。

剛才清洗傷口的時候，連她都看得出來，江小冉疼的有多厲害，等着包紮完後，她額前的頭發都被浸濕，可是她卻是一聲不吭，好像早就已經習慣了忍受一樣。

此時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明顯十分費力，可是她不想讓她靠近，而且雖然一直低着頭，可是莫靜好卻能很清楚的從她身上感覺到抗拒的氣息。

莫靜好沒有貿然上前去扶她，只是跟在她旁邊開口道：“需要我去給你找個拐杖嗎？”

江小冉搖搖頭：“不用了，我想去看奶奶。”

莫靜好皺眉，想說她也需要檢查一些看身體還有沒有別的傷處，可是見小姑娘睜着眼直愣愣的看着她，她最後還是收回了話頭，開口道：“我先帶你去打破傷風，等打完針再去看奶奶。”

江小冉聞言回頭看着莫靜好，眼底的神色有些奇怪。

“你怎麽了？”莫靜好開口。

江小冉眼睛沉寂，“我沒有錢。”

莫靜好聞言忍不住低笑出聲，她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是因為這個，她安撫道：“你放心吧，不要你給錢，你和你奶奶只要好好養傷早日康複就好。”

江小冉聞言反而後退了半步，滿臉戒備：“我不認識你。”

莫靜好先是愣了一下，可是看着江小冉後退了半步的模樣，轉瞬就明白了江小冉的意思，她自己沒有錢，所以負擔不起她和奶奶的醫藥費，而她跟莫靜好不認識，所以她也不會讓她代替她給錢。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而生活的磨砺以及這些年的苦難也早就已經教會了她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對她的好。

因為這些好了裏，要麽是有所圖，要麽就是摻雜着別的心思。

女孩微仰着頭，長發朝着兩邊滑落開來，露出了消瘦的臉頰，她下巴尖尖的，嘴唇和臉色都白的有些不正常，一雙眼黑黝黝的，襯着沒有半點血色的肌膚更加顯眼。

莫靜好先是沉默了片刻，才在她的目光下開口說道：“我跟你無親無故，自然不是我給錢，今天那幾個人砸了你的家，又傷了你和你奶奶，這些醫藥費該是他們賠償給你們的。你放心，現在只是我替你墊付，等一會兒我會去找那幾個人還回來。”

江小冉看了莫靜好一會兒，像是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

莫靜好也沒有催促她，就那麽回視着她。

半晌後，江小冉才收回目光低聲說了句“謝謝”。

莫靜好聞言，只覺得這女孩果然像是秦慧蘭說的那樣，看上去木讷內斂，不善言辭，可實際上她心裏卻比任何人都要透亮，也看得明白。

兩人一起去打了破傷風，莫靜好才陪着江小冉去找江奶奶，江奶奶已經做了檢查被推去了病房，她們過去的時候，老人家已經醒了，見到江小冉的時候頓時張大了嘴“啊啊”出聲。

江奶奶一只手被固定着，另外一只手想要去摸江小冉。

江小冉連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在老人擔心的目光下低聲道：“奶奶，我沒事。”

“啊啊…”江奶奶看着她身上的傷。

莫靜好在旁邊說道：“江奶奶，小冉身上只是些皮外傷，不要緊的，我已經陪她去上了藥，只要好好養幾天就沒事了。”

江奶奶聞言這才松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江小冉的頭發，擡頭看着莫靜好兩人時滿臉感激。

先前在家裏的時候，那幾個混混雖然對她動了手，而她也因為磕破了頭暈暈乎乎的，可當時江小冉還在那些人手中，她根本就不敢暈過去，怕自己暈過去之後就再也見不到江小冉。

莫靜好和秦禦去之後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而且秦禦替她們教訓那些混混她也知道，她是後來确定江小冉安全了才支持不住暈過去的。

江奶奶知道是莫靜好她們救了他們祖孫二人，也知道要不是這兩個人出現，說不定小冉就真的被那些人帶走了，她滿臉感激的朝着莫靜好做了幾個手勢，可是又怕他們不懂，有些激動的拉着江小冉“啊啊”出聲。

江小冉抿抿嘴唇，對着莫靜好他們說道：“我奶奶說謝謝你們救了我們。”

莫靜好聞言對着江奶奶輕笑道：“不用謝，我們本來就是警察，幫助人民群衆是應該的，那幾個混混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江奶奶你放心的在醫院養病，之後不會有人來騷擾你們的。”

江奶奶聞言睜大了眼，先是高興的連連點頭，可是轉瞬聽到要在醫院裏面養病，卻是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她家裏本來就沒有錢，她和小冉的生活都快要管不過來，連江小冉在學校裏面的錢都是她撿廢品得來的，她哪來的錢住院，這醫院就不是她們這種人能夠住的起的。

江奶奶連忙就想起身，卻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疼的叫出聲來，莫靜好連忙上前按着她急聲道：“江奶奶，你身上有傷，不能亂動……”

“啊啊啊……”江奶奶抓着莫靜好的手，嘴裏叫了幾聲。

莫靜好見她神情有些明白她在擔心什麽，握着她的手說道：“你是在擔心住院的錢？”

“啊啊…”江奶奶點頭。

莫靜好輕笑道：“你放心吧，這些錢不用你們出，我剛才已經跟小冉說過了，那幾個混混傷了人，你住院看病的錢由他們出。”

“啊啊啊啊…”江奶奶聞言擔心。

莫靜好雖然不懂她在說什麽，可是也看懂了她眼底的擔憂，笑着安撫道：“您是擔心他們不肯給？不會的，我們可是警察，他們如果不給的話就會蹲大牢，至于他們報複你們祖孫就更不用怕了，他們這次打劫傷人，已經能夠算得上是刑事案件，按照他們傷害你們的程度，是會被法律處罰的。”

“我們警局的同事會好好教育他們的，等他們出來之後，一定不敢再來找你們麻煩，更不敢再來騷擾小冉。”

江奶奶聽到莫靜好的話總算松了口氣，而當知道那些混混被人教訓之後以後不會再來找她們祖孫的麻煩，也不敢再騷擾江小冉時，更是高興的露出牙來。

莫靜好拍了拍江奶奶的手：“您現在什麽都不要擔心，只要好好養病就好，不然小冉會擔心的。”

江奶奶回頭看了眼江小冉，目光落在她微紅的眼圈上，忍不住點點頭。

江奶奶受了驚吓，又傷了筋骨，這一遭折騰下來已經累及了，在得了莫靜好的話卸去了心中的那些擔憂之後，很快就被江小冉哄着睡着了。

江小冉替江奶奶掖了掖被角，又看着頂上挂着的液體，見裏面還有大半瓶，這才跟着莫靜好兩人出去。

“剛才，謝謝你。”

江小冉對着莫靜好說道。

她的道謝有些僵硬，而且也像是有些緊張的抓着衣擺，應該是很少會主動跟人說話。

莫靜好低聲道：“不用謝，你奶奶的傷勢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院，我等會兒會請醫院裏的人幫忙替你奶奶請個護工照顧她。”

江小冉連忙搖頭：“不用了，我照顧奶奶就行。”

莫靜好揚眉：“你還要上學，我記得你已經高三了，你們的課程那麽緊張，怎麽有時間過來照顧奶奶？”

見江小冉還想要說話，莫靜好直接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想要說你可以跟學校請假來照顧奶奶？可是江小冉，你有沒有想過耽誤的課程要怎麽辦？”

“你奶奶的傷勢少說也需要十來天才能出院，等回家之後還需要人照管，前前後後要耽擱大半個月，我聽說你們學校高三的課程抓的很緊，三、五天不去就有可能跟不上進程，你難道要因為你奶奶的傷勢就放棄你的學業？”

“你要知道高考對于你的重要性，不管你以前怎麽樣，也不管你的出身如何，那是唯一一個能夠讓你和其他人處于同一個起跑線，不必因為出身背景而低人一頭能夠和所有人同等較量的機會。”

“先不說你奶奶知道你為了她放棄學業會怎麽樣，就說你自己，你難道甘心嗎，十幾年的辛苦付諸流水？”

433就當我借給你的

江小冉低垂着頭，緊緊抓着袖子。

莫靜好看着她頭頂的發漩，這才發現她的發質因為體質關系有些發黃，看着十分幹燥，她也沒有嫌棄，而是直接伸手覆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感覺到手下的人兒整個僵住，她才收回了手開口。

“小家夥，我知道你不願意欠別人的，但是這個社會并不是你不願意妥協就能得到最好的結果，有些時候單純的倔強并不能解決問題，适時的退讓和示弱也不代表妥協。”

“我會替你奶奶請個護工，全天24小時的照顧她，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放學之後再過來。至于錢的方面，我剛才已經說過，你們在醫院裏面花的錢可以找那些傷害你們的人索賠，如果不夠，就當是我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