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諾二字

“大師兄……我可以……告訴一個人實話嗎？他也是自己人，只是因為給我做吃的，沒有到場……”陸蓁蓁沒走，在傅恕離身旁征求他的同意。

只因傅恕離方才有言，除在場諸位，不可對其餘人透露半分。

“我可以作證！是自己人。”寧星蘿會心一笑，探出腦袋插了一句。

傅恕離點了頭，陸蓁蓁這才心滿意足，和寧星蘿他們一同往樓上去。

“哎，寧星蘿，其實……你人還是不錯的。”樓梯上，陸蓁蓁輕輕撞了撞寧星蘿的肩膀。

寧星蘿笑道，“那是自然！我們是……朋友嘛！”

“既然都聽到了……那你得好好表現知道嗎？別給我丢人！”

寧星蘿撇撇嘴，“你才需要好好表現！我又不在乎這些仙族的怎麽看我。”

“你怎麽能不在乎呢？你總歸是要嫁到我們神極山來的……”陸蓁蓁一臉壞笑，看了跟在身後的傅觀辭一眼。

“誰要嫁到你們神極山……我最不喜歡山了……”寧星蘿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寧亭澈與傅觀辭并肩走在樓梯上，聞聽前面兩個女孩的對話，拍了拍傅觀辭的肩膀，“哎，傅仙長，你要是不好好對我妹妹，這場大婚，我可就要假戲真做了！”他壓低聲音湊到傅觀辭耳邊又道，“你也知道，我和她可不是真兄妹……”

傅觀辭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分開的時候，陸蓁蓁趕着去和唐壯實說明情況，留下了話，說唐壯實親自下廚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晚上一起吃飯，就他們幾個。寧亭澈先去照看小亭清了，傅觀辭則陪寧星蘿回到了她的屋子裏。

二人坐在桌邊，傅觀辭看上去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寧星蘿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麽了？擔心影魔的事？擔心天下蒼生？”

他倒了一杯茶水，輕抿一口，“沒事，只是覺得……你的辦法，有些冒險。”

“冒險？怎麽會冒險呢？又不是真的，做場戲給那個天倐看嘛！就像在神幽墟那樣……”

傅觀辭放下茶盞，看向她，“當初在雲月客棧……我說陪你找肉身，但是要你如何？你還記得嗎？”

寧星蘿想了想，“大概是要我約束言行，行善事，做好人，不說謊之類的吧……你問這個幹什麽？”

“以後……”他猶豫片刻，接着道，“不要為了我，再去捉弄別人。”

“為什麽？”她有些不解，“這也算違背你做人的道理？我又沒撒謊，而且是他不對在先！”

他看着她，很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上一次也是……她為了替他鳴不平，害了淩風師兄，還陷入深深的自責……那時，他心裏就隐隐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可是，此刻……自己心裏這種悶滞酸澀的感覺……只是因為這可笑的自尊心嗎？

也許吧……

自從九幽城一行，他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等回到神極山解決完一切，是該閉關修心了。

見他半晌沒吱聲，寧星蘿妥協了，“行了行了，下次我不捉弄你們仙族的人了好不好？”

傅觀辭斂起心緒，露出一貫溫和的笑意，以示回應。

寧星蘿也給自己倒了杯水，将水杯遞到自己嘴邊，偷偷瞄着傅觀辭，假裝不經意問道：“那你……還記得在九幽城遇到蓁蓁他們之前，你和我說的話嗎。”

聞言，傅觀辭臉上笑意微有凝滞，接着閉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寧星蘿見狀，不滿地撇了撇嘴。

還不準她說謊，哥哥說的果然沒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阿辭也不例外！

傅觀辭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卻沒看她，“有件事……我記得你說過，你能聞到情緒？”

“嗯，怎麽了？”寧星蘿喝着水，嘴巴靠在杯邊，答得漫不經心。

他看向她，“若是我希望，如非必要，不要探知我的情緒，你……應允嗎？”

她擡眼看看他……

怎麽跟哥哥要求一樣？真是……能耐不大，主意倒是挺多。

“嗯。”她敷衍地點了頭。

反正……有些味道也不是她不想聞就聞不到的，她分明和阿辭說過，這感覺和常人的嗅覺一個道理，過分強烈的情緒就像特別大味道的東西，好比是很香的花、很臭的死魚爛蝦，不是說不想聞就可以把鼻子關起來的。

她說過的，他自己不記得，可不關她的事。

傅觀辭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又垂下眼簾，“我記得。”

聞言，她手中剛想放下的茶杯在空中一頓，“記得……什麽？”

“還你一場仙族婚典。”他如釋重負一般，擡起頭，定定地看向寧星蘿，“正好你要去神極山找肉身，等影魔的事結束了，我便迎娶你回神極山，屆時，你也是神極山的人了，自然可以放心的找。”

“你真的……要娶我？”她有些難以置信。

“答應你的婚典，必然會做到，你警醒過的，言傳身教，重諾二字……”

“可是成親……不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我無父無母，家中族佬早就視我如無物，長兄如父，兄長已然同意。而你應該也是無父無母，養父待你雖有養恩，卻多番折磨并将你肉身剝奪，已然可以無視，眼下只需你兄長點頭，其他，并無不妥。”

寧星蘿眨眨眼，仍然不敢相信，“那……至少也得互相喜歡吧？心意相通？”

傅觀辭愣了愣，卻移開了目光，沒再看她，“我……是的，只是不知你……”

寧星蘿記起在相南山與他初遇時，問他是否喜歡陸蓁蓁，他答他不配……于是覺得他是擔心自己修為低下，在仙門人人可欺，她會嫌棄他。

她笑着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兄弟似的，“我當然喜歡你！我可別提有多想嫁給你、多想和你心意相通了！”

這下可好了！等解決那個天倐，她就又找到了仙族的心意相通之人，又有很大機會找回肉身！哥哥就有救了！

寧星蘿收回手，站了起來，“走吧！去看看小亭清，方才就要去看他了，被你們這什麽仙門集會攪得我都忘了！正好去和我哥哥說，他肯定同意的！”

另一邊，客棧後廚，唐壯實用陸蓁蓁的錢征用了這裏，且不得妨礙客棧的廚子幹活，做起菜來，很不趁手，但他臉上依舊挂着喜滋滋的笑容。

他一個凡人，去了趟魔族的地方，倒如願以償，為自個兒讨了個仙族的老婆，半妖這個處處被嘲的少數民族，也能支愣起來了。

得虧在師父那兒醫術學得不精，廚藝倒是十分了得，也得虧蓁蓁是個小吃貨。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這個看起來驕橫跋扈的小仙女的呢？大約是鄞城一戰，他親眼看她罵罵咧咧也要護着他，為了保護他身受重傷也不肯挪動半分；大約是看她明明只是個小姑娘，卻俠義心腸，心系蒼生；大約是……看她漂亮，長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唐壯實正想着，陸蓁蓁便跑了過來，将他拉到無人處。

“喂，我告訴你一件事，但是你記好了，我不是怕你胡思亂想才告訴你的！只不過是因為你和我們一道去過神幽墟，事關重大，你還是知曉內情比較好。”陸蓁蓁擡着下巴，臉有些紅。

唐壯實手上拿着布，擦了擦手，“好嘞小仙女，您請說。”

“過些日子，我要嫁給我師弟——是假的，只是做一場戲給那個影魔看的，他不是要寧星蘿和師弟成親嗎？所以……這是寧星蘿的主意，她也要嫁的，她嫁給她那個不知道哪來的哥哥。”

唐壯實把手裏的布往地上一砸，怒氣沖沖，“你別攔着我！我要去找她算賬！”

這邊的寧星蘿與傅觀辭二人，已經來到了小亭清的房裏。

寧亭澈好不容易安慰好的小亭清，見到二人，立刻又躲進了被子裏，不肯見人。

“這麽熱的天，你一個小孩也不怕把自己悶死！”寧星蘿走上前試圖扯掉小亭清蒙得嚴嚴實實的被子。

“不要不要……”小亭清裹着被子掙紮拒絕。

寧亭澈笑着看了這二人一眼，看向傅觀辭，“我這不成器的弟弟妹妹，讓你見笑了，怎麽樣？準備什麽時候成婚？”

傅觀辭卻整理起衣襟，拱手作揖，深施一禮，“在下仙族傅氏觀辭，壬申年冬月十七日生，今歲二十四，現于仙山神極，無師門，今向尊兄求娶令妹寧星蘿，不知可否應允。”

寧亭澈被他這如此正式的陣仗弄得一愣，“不，不是……我要和……”

寧星蘿也呆住了，臉色泛紅，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傅觀辭。小亭清這會兒倒是掀開了被子，好奇地看向他二人。

寧亭澈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小亭清，許是擔心小孩子嘴不嚴，待會兒知道他兄妹成親問個沒完，終是沒将自己要娶寧星蘿的事說出來。

“這……同意，我自然是看我們小星蘿的心意如何，她要與你兩情相悅，我也沒有意見，但是至少……得先找到那個什麽扁冭吧？”

“尊兄說的極是，那我只當尊兄同意了。”傅觀辭直起身來，“處理完這裏的事，我便會迎娶令妹回神極山。”

小亭清頂着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看向寧星蘿，一臉天真地問道：“只要找到那個大壞蛋，仙長哥哥就要和姐姐成親嗎？”

寧星蘿看着小亭清，不知該如何作答，腦中一片空白，口中結結巴巴，“應，應該是吧……”

小亭清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