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循（上）

提前醒過來的虞霁坐在床上，空調冷氣似乎吹進了骨頭裏。

胸口還殘留着刀刃冰涼的感覺，即使虞霁平時再鎮定，面對死亡時，她也只不過是個剛二十出頭的大學生。

前幾次死亡帶來的恐懼被積壓在心底，并非是虞霁膽子大不害怕，也不是覺得身處循環之中，死亡的威脅并不大。

而是面對未知循環，面對更加緊迫的下一次的死亡，虞霁不得不冷靜下來。

而這一次的死亡不僅再次放大死亡的恐懼，更是提醒了虞霁一個問題——她還是低估了循環事件，還沒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它。

虞霁再次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确定那裏已經沒有刀子，也沒有鮮血以後，收拾心情，下床洗漱。

另一邊的酆塵斂和霍朗，上一秒還在樓梯間，兩人還要沖上前去查看被刺中的虞霁。

下一秒就已經從床上驚坐起來。

酆塵斂被吓的呼吸停滞、雙眼發直。

被霍朗扔過來的枕頭砸中以後才慢慢回過神來。然後心裏就泛起一陣心酸。

他僅僅看了這一場死亡，而早就察覺陷入循環的虞霁，已經親身經歷過很多次了。

酆塵斂心疼之餘只覺得無力。

虞霁肯定會害怕，會無措。可是面對他們的時候表現出來還是和往常沒有什麽差別。

虞霁不需要他。

此時此刻，酆塵斂才真的明白這個事實。

虞霁自己就足夠強大，支撐她自己的永遠都是自己。

那他到底改怎麽做，才能攻略虞霁，又或者成為什麽樣的人，才配和她走在一起。

酆塵斂心事重重地洗漱，霍朗把剛睡着的翟宇搖醒，死活要問自己告訴翟宇的事情。

翟宇的回答在霍朗意料之中，确實霍朗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翟宇：“你學習學瘋了嗎？你什麽時候給我說過這種事！”

霍朗瘋狂搖晃翟宇：“你是不是還沒睡醒！趕緊醒醒！”

翟宇：“睡個屁！我剛躺床上好不好！壓根還沒睡着就被你薅起來了！”

霍朗：“……”

心事重重洗漱的人變成了兩個。

還是那個食堂，還是那幾樣早餐，還是那三個人。

酆塵斂和霍朗看着跟沒事人一樣幹飯的虞霁，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你還好嗎？]

不行，這樣問只能得到一個白眼。

[你還疼嗎？]

不行，這個簡直弱智！

循環一開始就等同于時間倒流，也就是現在的虞霁在時間線上來說是還沒有受傷的，那怎麽會痛！

[你害怕嗎？]

不行，太直接，就算虞霁心裏害怕，她現在也不會說出來，而且，大概率她自己也已經調理好了。

想到這裏，酆塵斂有些失望，他還是挺希望虞霁能需要一下他的安慰的。

酆塵斂心中換了幾個話題，最後都被自己否決，但是又覺得總要說些什麽來打破沉默。

轉頭看到霍朗在他旁邊，一雙眼睛看向他的時候充滿了“趕緊上”四個字。

酆塵斂吸口氣，輕聲開口：“一屜包子夠不夠？不行我再去買一屜？”

虞霁：“……”

霍朗：“……”好像窺探到這貨被分手的一點原因。

對上酆塵斂那雙極力隐藏但是無法掩蓋關切的眼睛，虞霁到嘴邊的調侃就随着包子一起咽了下去。

霍朗已經對自己兄弟徹底失去了期望，只能自己開口：“學姐，你真的沒事嗎？”

虞霁回答的卻出乎意料的實誠：“理論上沒事，但是想到那一幕，心口還是有點幻痛。”

酆塵斂聽到“疼”字就緊張起來：“很疼嗎？不然我們先去醫院！”

“幻、痛，”虞霁一字一斷，然後解釋道：“其實但是并沒有感覺到太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的太快沒來得及感受到。

只是想到曾經有一把刀插進我的心口，就覺的有點疼，是大腦的錯覺，并不是真的疼。”

虞霁解釋完，酆塵斂緊張的狀态也沒有緩解——虞霁會這樣，是不是意味着即使她自己能自我消化，內心深處還是害怕的。

霍朗拍了一下酆塵斂的肩膀，給他一點安慰，然後問虞霁：“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已經确定了，沒有經歷過這些事的無關人員是沒有辦法擁有記憶的。”

虞霁：“還沒想好，但是你們倆要先把飯吃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霍朗倒是還能多少吃點，酆塵斂卻是盯着虞霁，一口也吃不下。

虞霁把早飯推到他眼前：“吃。”

酆塵斂幾番欲言又止，盯着虞霁沒什麽表情的臉，輕嘆一聲氣後，還是妥協地吃起飯。

看着兩人吃飯，虞霁才把自己整理好的想法說出來：“現在我們可以确定喬陸垚的精神狀态不對勁，而且不是輕度抑郁那麽簡單，有主動傷害別人的行為。

她的狀态根本沒辦法正常溝通交流，但是卻能約酆塵斂，還特別要求見面，怎麽拒絕、岔開話題都不行。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酆塵斂和霍朗對視一眼，福至心靈、異口同聲：“她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