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周愉曉和漢克接下來又去了好幾個超市和設計工作室，同樣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這讓兩人的調查之旅蒙上了一層陰影。

到了傍晚時分，周愉曉終于回到了熟悉的街區，她去江奶奶家接西西，這段時間總是麻煩她幫忙，周愉曉特別不好意思，所以特地帶了禮物，還有錢。

江奶奶居住在距離周愉曉兩條街的一棟房子裏，今年七十多歲，丈夫早逝，有兩個孩子，都在外地工作。

看到周愉曉回來得這麽早，她有點驚訝，熱情地把周愉曉領進了門。

“案子調查得怎麽樣了？”江奶奶操着熟練的英語問，她出生在這個國家，雖然長着一張東方臉，但不會說中文。

“沒有頭緒，”周愉曉簡短回答道，“最近這段時間都會很忙。”

“孩子我可以幫你看着，但是你自己要照顧好身體哦。”江奶奶說道，“還有這份工作太危險了，建議你換一份工作吧，畢竟安全最重要。”

“但是我換什麽工作呢？”周愉曉嘆氣，“至少這份工作有穩定的薪水。”

“這樣說……也沒錯。”江奶奶也嘆氣，“對了，今天有人問西西約瑟夫去哪兒了。”

“誰問的？”周愉曉警覺。

“約瑟夫的朋友，他以為你們沒分開，就問西西她爸爸在哪兒，西西回來之後就哭了，周，她雖然小，但是她也懂道理，肯定會理解你的苦衷的，你別憋在心裏。”江奶奶勸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

從江奶奶家把西西抱回來時，時間還未過八點，但西西卻因為過于疲憊而睡着了。周愉曉把西西放在床上，又把家裏收拾了一番，才坐在了電腦前。

遇上吳歌是這幾年來生活中最為不同的的事情之一，這使得她的內心總是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把這件事弄清楚、搞明白，看看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周愉曉給尤文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已經發現了郵箱裏有虛拟貨幣的郵件後，她還是要了葉修明的郵箱和密碼，雖然從郵箱入手是個不怎麽樣的手段，但總比他們在阿爾克斯問來問去抓瞎強。

葉修明的收件箱裏躺着幾千封郵件，最新的十幾封都是今天才收到的，大多都是對方的自動回複，回複的原郵件是那封發出去的訃告，其中也夾雜着幾封人工回複的郵件，都是在表達哀悼或者不能來參加葬禮的遺憾。接下來的郵件是幾封廣告郵件，再往前是各種工作往來郵件。

要從這些郵件裏挑選有價值的線索，跟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

周愉曉微微喘了口氣，便托着腮，一頁一頁地仔細查找起來。她不一會兒就眼睛發酸，随着年紀的增長，這種視覺上的疲憊她習以為常，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這一找就找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直到一封郵件的标題吸引了她。

發信人為“匿名”，郵件标題只有一個簡單的數字：XX5。郵件的發送時間是三年前。

在這麽多有名有姓的郵件中發現這樣一封郵件，頓時讓周愉曉覺得納悶，她打開郵件，郵件正文寫着簡單的一行字：Y，這是你要的東西，請查收。

附件有四個以數字命名的壓縮包，壓縮包文件到現在都沒有過期。

有那麽幾秒鐘，周愉曉居然擔心這封郵件的壓縮包裏是病毒，但仔細想了之後就覺得絕無可能。

她把壓縮包下了下來，解壓後打開了文件夾……

在打開的一瞬間，周愉曉不由得皺眉往後退了退。

文件夾裏是一組圖片，圖片的內容……似乎與某種性虐待有關，周愉曉從未看過這樣的東西，她又打開了幾個其他壓縮包，雖然圖片的內容各各不相同，但主題都有共性。

周愉曉在郵箱裏，一共找到了五封這樣相似标題的郵件，時間從三年前開始一直到兩年前為止。看完了所有的圖片，感到後背直發涼，便急忙給漢克打了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好幾聲，才被接了起來。

“我發現了點東西。”周愉曉單刀直入。

“周，”漢克打了個哈欠，“你看看幾點了？”

周愉曉看了一眼電腦右上角，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

“抱歉，我以為還早。”她說。

“哎，說說吧，你發現了什麽？”

“葉修明的郵箱裏有一些郵件。好像跟性虐待有關。”

“性虐待？”漢克的聲音突然變清晰了許多，這種話題總是能勾引起人的好奇心。“你在說什麽？誰性虐待誰？”

“他有這個癖好，我想葉夫人應該被他虐待過。”

“哦……很多夫妻都有這樣的癖好，……這是別人的隐私。”

“結合地下室來看，就不是隐私了。我猜，葉修明為了這個癖好，才把地下室改造成那樣的，他的內心很……變态。”

“嗯……”漢克沉吟片刻，“這些事，葉夫人都沒有對你說過嗎？”

“中國有句俗話，叫家醜不可外揚。”

“我不明白。”

“夫妻之間總要維持對外的體面，這種事說出來對名聲不好。”

“哦？所以……你從這些郵件中推斷出了什麽呢？”

“……我不知道。”周愉曉也很迷茫，總不能因為幾封這樣小衆癖好的郵件就能證明某人是兇手吧。

“哎……這是他的私個人愛好，或許夫妻間還覺得這種事是情趣呢。而且我記得你說過，葉先生還有其他的女人，誰知道他會對誰做這種事。”

周愉曉覺得漢克說得有道理，只是這幾封郵件說明不了什麽，但如果她想證實某件事，最好還是親自去跟相關人聊聊。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周愉曉就到達了別墅，尤文的車不在，門口停着另一輛車。

看到那輛車，周愉曉心中閃過一絲詫異，她按響了門鈴，安娜不一會兒就來了，她還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有人來了？”

安娜點頭：“那位律師在裏面。在和夫人聊葬禮的事。”

“他昨天也來過嗎？”

“嗯，這兩天都來了。”

周愉曉有種怪異的感覺，但又說不上哪裏怪異。她跟在安娜的身後走到客廳。

吳歌和威爾斯面對面而坐，吳歌手裏拿着一個黑乎乎的小盒子，此刻黑盒子剛好說出“好的，謝謝”幾個字。

看到周愉曉來了，吳歌眉頭微皺：“周警官，你怎麽來了？”

“抱歉打擾了，我過來了解一下你的個人情況。”

“現在嗎？”吳歌有些無措，“我正在和律師聊葬禮的事，他很認真熱情，很周到。”

“我可以等你們聊完。”周愉曉說着看向威爾斯，“威爾斯，你們還要聊多久？”

“大概幾分鐘吧。”威爾斯正襟危坐，“我們剛剛說到餐食的部分。”

“不愧是律師，動作真快。”周愉曉感嘆道。

“我很忙，所以一切都得高效率。哦，對了，你們有沒有從葉先生的郵箱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威爾斯雖然沒有表情，但眼睛裏似乎有一絲期待。

“無可奉告。”

“這樣啊……”威爾斯感嘆了一聲，就把話題轉移到了餐食上。

周愉曉從他的口中得知，他在鎮上一家餐廳預定了餐食，到時候餐廳會直接把食物送到這裏，以滿足那天到場人員的需求。

不得不說，威爾斯的思慮很全面，吳歌在他旁邊只有頻頻點頭的份兒。

威爾斯說完後，就很爽快地道了別。周愉曉目送他走出客廳，才安心坐了下來。這時她才注意到茶幾上擺放着一個看起來很新的手機。

“這是哪裏來的？”

“威爾斯給我的，他說有手機更方便聯絡，其實我聽不懂他說什麽，就算聯絡也是雞同鴨講，很麻煩。”

“能和外面聯系也不錯。”

“外面的世界很好嗎？”吳歌扭頭看着窗外，“就算好，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周警官，”吳歌突然話鋒一轉，直視周愉曉的眼睛，“你今天來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小事情，”周愉曉不易察覺地轉變為了審問案子的語氣，“昨天晚上，我在葉先生的郵箱裏發現了幾封郵件。”

“什麽郵件？”

“匿名郵件。”

“哦，這種事難道不應該讓威爾斯也聽聽嗎？”

“我不認為他現在有知道的必要，這幾封郵件很隐私，包含大量圖片，內容……而且跟性癖有關。”

“什麽？”吳歌的臉色悄然起了變化。

“吳女士，”周愉曉第一次稱呼吳歌的本姓，“那些郵件和地下室裏的布置，都可以證明你們夫妻應該嘗試過一些比較小衆的生活方式。我知道這是你們的隐私，但現在葉先生被人謀殺了，任何一個疑點我們都不能放過，所以需要你配合。”

吳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道：“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難道是給他發郵件的人殺了他？”

“不，”周愉曉搖頭，目光如炬，“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問的是，你在這種關系中是自願的嗎？還是他脅迫你的？”

“你為什麽這麽問？”吳歌的語氣激動起來，“夫妻之間的事，當然是我自願的，周警官，這個跟案子應該沒關系吧？你為什麽要糾結這種問題？難道你和你丈夫之間沒有什麽特別的癖好嗎？”

周愉曉心頭一顫，眉頭也跟着緊皺了起來。

“對不起，”吳歌的語氣又緩和了些，她泫然欲泣地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提到你的個人生活。但是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夫妻倆的私事。我和老葉結婚這麽多年了，雖然吵過架，但是沒有隔夜仇，我是不會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