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押大押小，買定離手了啊！”

一個穿着褂袍的光頭，嘴角叼着一個草杆子，被衆人圍在了桌子邊上，周圍全是一群賭徒，要不是滿面紅光精神亢奮，要不就是揣着掌心裏的錢猶豫不決。

賭場二樓上，穿着黑色高叉旗袍的女子，手中捧着一個搪瓷小碗，裏面裝着炒的噴香的瓜子，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悠閑的看着下面的賭徒百态。

“程姐，今兒您怎麽有閑心到這兒來啊？”女子身後一個相貌憨厚的男子皺眉說道，程素芳轉身，丢下瓜子殼，勾人的眼兒一挑，“最近這天氣潮濕的很，睡不着就來看看了，這個下面的光頭是新來的嗎？”

“癞頭三，來了快一個月了，以前也是這裏的常客，欠了我們三十銀元沒錢還……”

“這錢沒還，你就讓人來這裏看場子，我說你王平腦子進水了嗎，我們賭坊又不是做善事的地方。”程素芳之前還是一身慵懶的樣子，如今一雙眉眼像是含着冰一樣，刺的王平低着頭不做聲。

這個三木賭場是程素芳一手倒騰起來了，雖說這個女子看着嬌嬌的，但是做起事來毒的狠，程素芳也知道王平這人就是心眼實在，要不是這個體型身手鎮得住場子，她是萬萬不會想要他來看場子的。

她嘆氣，轉身，低頭一看，那個光頭提着褲子，好像是三急，急急跑出了門。看到這裏，程素芳是越來越瞧不起這個光頭了。

“明兒你就讓人走了，錢給我寫個條兒……”說完，程素芳托着小碗轉身回到了二樓的房間裏。

黃梅雨季的吳縣入夜之後顯得格外的安靜。

癞頭三一走出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濕涼的寒氣，他罵罵咧咧的拉起了原本敞開的褂袍，提着褲子小跑着找了一個角落，正打算翻看下剛剛順手偷到手的銀錢，卻忽然聽見了一陣絲竹聲。

他側耳傾聽，那樂聲似乎是從樂橋方向傳來了，細細品味倒是很像是戲曲，只是這大半夜的，有哪個戲班子還會在雨天唱大戲呢？

癞頭三是個謹慎性很強的人，這會聽見了來歷不明的樂聲總是想瞧明白是什麽，疾步走過濕滑的石板路，癞頭三再往前走了幾步，看清楚了情況，這麽一看頓時吓得面色慘白，只見橋上站着四個人，一個長着牛頭，一個是馬面，面對自己的是一個豹眼獅鼻，怒目圓睜，身上的紫色衣袍在邊上兩盞綠油油的等燈下發出詭異的氣息。

這……這個不就是閻王殿裏面的崔判官造型嗎？

大半夜的時候，加上這樣的情形讓癞頭三心底忍不住的開始冒寒氣，他的小腿都開始哆嗦起來了。

只聽見那裏的絲竹聲音更響了，那鼓聲也是越來越快癞頭三的心跳好像也是和那個鼓聲一樣越來越激了。

“判爺到此解民情，汝等鬼魅有何冤……”

之間對面還站着的一人噗通就跪下去了，“冤啊……小的是枉死的……”

“堂下鬼犯有何罪業？”

見那判官開口就是聲如洪鐘，聽的癞頭三腿腳不利索，想要跑都是跑不了。

這……這是判官審小鬼？

想到這裏，癞頭三提着褲子的手都開始顫顫巍巍的抖動起來了。

“鬼犯沒甚罪。生前好使些花粉錢，年小喜歌唱些。”一邊的馬面唱到。

“汝為何而死？”

“是被那些個大少做了替罪鬼。”

那橋上還在咿咿呀呀的唱個不停，只是癞頭三再也不敢聽下去了，急急忙忙，褲裆裏都是濕噠噠的直接想要往回跑，口中還喃喃道，“判官審小鬼了……判官審小鬼了……”

程素芳剛剛準備離去，就聽賭坊大廳那吵嚷了起來，癞頭三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面色慘白，身上還有一股子尿味。

“判判判……判官審小鬼了！有鬼啊！！！”他喊完這一句就兩眼一翻直接暈倒在地。原本吵吵囔囔的賭坊瞬間安靜了下來，王平第一個反應過來，飛快的跑下樓，拉起已經暈倒在地是的癞頭三一看，見他還有呼吸，“昏過去了。”

“王平，你去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程素芳秀眉緊緊蹙着，看着王平帶着賭坊的人出去，她快步下樓，用腳踢了下昏迷不醒的癞頭三，對身後的低聲斥道，“還愣着作甚，把人給我擡到後面去。”

說完，帶着笑意，“小事小事，這人怕是喝多了，大家随意玩，不必在意。”說完這些，程素芳也是急急出了門。

屋外的雨還是在下個不停，王平帶着一群人在周圍轉了一圈，可是不要說是一個閻王判官了，就算是一只鬼影也是沒有看見。

王平氣呼呼的跑回來，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程素芳，“程姐，沒有人。”

程素芳看着對面河岸隐隐約約閃過的一個黑影，轉頭，“估計就是那個癞頭三搞事情，回去綁起來，不要再讓他出來，吓壞了我的客人。”

“不對，程姐，你看樂橋那邊！”

之前王平并沒有去看橋附近，因為那是有點距離的，可是就在剛剛，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亮起了光亮。

“還不去看看清楚！”程素芳心裏火氣越來越大，想到剛剛閃過的黑影，忙時讓人去查看明白。

賭坊本就離那樂橋不遠，衆人心中雖然害怕可還是相互扶持着走，每走一步，心裏就是顫顫的，夜晚整個街道都變得很安靜了，只有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突然，腳步聲停止了，“王哥，剛剛那一閃而過的黑影是個啥啊？”

一個小個子男子緊緊拉着王平的胳膊，那力氣幾乎是要把人的胳膊都掐青紫色。

王平也是哆嗦着，“怕……怕就是一只夜貓子吧……”這東西，難道癞頭三是真的見鬼了嗎？不不不，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幻覺……

其實衆人心中都是堂亮的，哪裏的夜貓子能有人這麽大只，可是這會樂橋就在不遠處了，拐個彎就到了，他們只能往前又走了幾步，可是也僅僅是往前再走了幾步。

這一行人再也不敢上前一步，那黝黑的夜色裏，衆人是沒看見什麽閻王判官，也沒看見什麽夜貓子，可是他們看見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橋上還有藍綠色的光，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燈柱上一個人形的黑影在夜雨裏微微晃蕩……

“殺人了……閻王來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