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誰 - 第 15 章 結案

結案

深夜,一場瓢潑大雨伴随着雷電聲驚醒了夢中的陳民,他怔了好半響,才将視線投向不斷震動的手機。

電話接通後,那邊立馬傳來楊衡急促的聲音,“師父!我發現了二十九號江皖出現在環翠山附近的路面監控,她果然是在晚上七點就從女廁那邊上的山,大概淩晨三點又出現在西環路那邊,還把一個袋子丢進了河裏,應該就是安露的腿,咱們現在是立即抓捕,還是先讓打撈隊去打撈安露的殘肢?”

聽着電話裏傳來的聲音,陳民擡手摸了摸頭上的汗珠,對于這個發現并不驚訝,但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輕松。

情感上他希望江皖能夠盡快主動自首,可理智上一旦發現确鑿證據,他就應該主動将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

“江皖今天有出門嗎?”他問道。

楊衡想了下,“就是上午出去了一趟,後面她媽媽就大包小包的過來了,不過她媽沒有待多久就走了,後面江皖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他已經無法等到天亮了。

陳民還是嘆口氣,“讓二隊現在行動。”

聽到這話,楊衡那邊也頓了頓,跟着立即道:“好!”

挂斷電話後,陳民就立馬去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随後就拿上外套快速出門。

只是當車子才剛剛開到半路時,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響起關志急切的聲音,“陳隊,不好了!”

一聽到這個語氣,陳民心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江皖自殺了!”

聽到這句話,他突然握緊了方向盤,看着車輛寥寥無幾的路面,車子猛地一個急剎停在路邊。

“陳隊,你在聽嗎?”

陳民緊緊握着方向盤,腦海中卻浮現上午對方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說。”他深深吸了口氣。

“現場留下了一些東西,我還沒有動,現在已經通知了120,不過她現在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聽完電話裏的聲音,陳民重新驅車前往江皖所住的小區,“我馬上就到,你們一定要維護好現場。”

聞言,關志也點點頭,“明白!”

挂斷電話後,陳民盡量控制着自己雜亂的思緒,他應該想到的,江皖的心理疾病已經非常嚴重,從殺王志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所以她根本不怕被警方找到那本日記。

過了十幾分鐘,等他來到小區外時,只看到救護車停在外面,醫生護士擡着擔架進去,關志和林軒也跟進了救護車。

黑夜中救護車的聲音逐漸遠去,陳民則順勢上了樓。

屋子外已經被警戒線攔住,裏頭還有二組的人在看着,看到他進來也都是第一時間說看到的情況。

“我們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開門,不過這個我們早就想過了,所以還特意帶了開鎖師傅,誰知道開門後就看到江皖在睡覺,手邊還有一把刀,看上去像是自己割了腕,她門口的監控我們一直都有看,今天除開她媽媽,沒有人進過這裏。”

聽到二組人員的話,陳民掃量了眼整個整潔的屋子,一邊戴上手套來到卧室裏。

床上已經被鮮血染紅,那把刀還沒有人動,到時候還需要鑒定一下上面有沒有其他人指紋。

他将刀子塞進物證袋,目光掃量一圈,又在桌上發現了兩份信。

江皖中午見了全淑芸一面,兩個人肯定說了什麽,不管江皖能不能救活,都需要通知家屬一聲才行。

只是當他拆開第一封信時,目光也逐漸變得複雜。

幾個月前我刻意接近安露,得知她對她老公極其在意,于是以王志為話題刻意和她打好關系。

很久之前我見過白佳佳,她被幾個人灌醉,我替她報了警,随後才知道她是情願的,因為她需要錢。

清醒後她崩潰大哭,她說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她沒有辦法。

這種熟悉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她讓我想到了我的媽媽,她們明明可以對自己更好一點,可是思想認知以及從小接受的教育讓她們無法擺脫身上的束縛。

我沒有辦法幹涉他人的因果,但我知道她很需要錢,也許我們可以各取所需。

我用另一個賬號匿名添加了她的好友,給她轉了五萬,并且讓她去接近王志,制造一些暧昧照片,這樣安露就會生氣,可她不會離開王志,如果她想要改變,只有抓奸在床令王志有所收斂。

聽了我的建議,安露當場答應了,我讓她不要在微信上聊王志的事,免得被發現,所以我們都是私下見面說。

看到私家偵探拍的照片,安露十分氣憤,尤其是看到白佳佳給王志發的短信後,她以為王志要去環翠山私會白佳佳,于是找我一起去環翠山捉奸。

環翠山是王志向她求婚的地方,這也是安露無法接受的地方。

王志當然不可能答應,他删掉了短信,也不可能告訴警方。

他就是個極其自以為是的渣滓,他認為全天下女人都會像安露一樣對他沉迷,的确令人作嘔。

為什麽選在二十九號,因為小區監控要維修,剛好可以給我提供不在場證明,二十八號那天我就已經出門,等到二十九號來到環翠山後,我用迷藥捂住安露的口鼻,很快她就不省人事。

可是疼痛會驚醒一切。

她醒來後發現自己沒有了腿,她瘋狂的嘶喊,我說我會割了她舌頭,她立即不敢再叫喊。

她居然以為我是愛慕王志,所以才會對她痛下殺手,我真的很想笑,為什麽齊桦會為了救這種人而死。

她和王志的确是天生一對,我答應送她們去地底下團聚。

看着她徹底沒有了生命體征,我才從另一個方向下山,這邊監控設施較少,又下着雨,路上基本上沒有什麽人。

我把腿丢進了河裏,包括那把斧頭。

我曾經想過把江海年碎屍,可惜他運氣好,沒有死在我手裏。

警察查的很嚴,為了避一避風頭,我沒有立馬殺王志,可是他居然利用安露的日記要挾我。

那我只能提前送他們去地下團聚。

我在指甲裏放了藥粉,當着他面放進了紅酒裏,可他毫無察覺。

我拿走了他的手機,然後丢進了下水道,其實我已經不想再掩蓋了,我很累,每呼吸一口我都覺得累。

走之前我想去看一看齊桦,可是碰到了陳警官,對不起,我騙了他。

一棵樹根早已枯竭的大樹,不會因為後天的滋養而煥發新生。

我看到了媽媽,她抱着我說對不起,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我知道她反抗過,只是認知和恐懼困住了她的一生,希望她下半輩子可以對自己好一點,更好一點。

看完了整封信,陳民呼吸一度變得沉重,将信塞進物證袋後,他打開了第二封信,只有廖廖幾句,他一并塞進了袋子裏。

而這時手機也響了起來,裏頭只有關志充滿遺憾的聲音,江皖失血過多,已經徹底失去生命跡象。

等他趕到醫院後,只看到一具屍體蓋着白布,可是他知道,無論自己再說什麽,也救不了對方了。

在醫院走廊裏他坐了很久,直到楊衡趕過來,他們兩個一起坐在那,一句話也沒有說。

打撈隊那邊要天亮才會開工,早上七點半他開車來到小區外面,看着兩道熟悉的人影出來,仿佛認出了車子,五六歲的小女孩頓時蹦蹦跳跳往這邊跑。

他立即打開車門下去,然後蹲下身一把抱住小女孩,順勢摸了摸她腦袋,“長高了。”

“哎呀,媽媽說了,摸小孩腦袋會長不高的。”

望着許久不見的爸爸,小女孩笑容燦爛的揉着他臉,“爸爸又不剃胡子,紮手手。”

陳民揚起嘴角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對不起,爸爸以後保證每天都刮胡子。”

喬藝一步步上前,嘴角帶着淡淡的弧度,又看了眼腕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陳民面上露出一絲歉意,“這段時間很忙,之前……對不起,等手頭上的案子結束,我就和上面請一段時間假,月月不是一直都想看看姥姥,我們一起去鄉下玩一段時間好嗎?”

“好好好,我們去抓魚!”小孩子興奮的揚起笑臉。

望着眼前的男人,喬藝沒有說話,只是将女兒抱進車裏。

“我還有機會說句對不起嗎?”陳民面上全是歉疚。

他不想等以後,也不想等明天,他要立刻馬上去做他應該做的事,去彌補他作為一個父親沒有盡到的責任,以及曾經對家人的虧欠。

喬藝轉身看了他眼,“吃早餐了嗎?”

只是一句聽過很多次的話語,卻讓陳民眼眶一陣酸澀,他原本就擁有每個人都向往的幸福人生,卻被自己一手摧毀。

“你什麽時候和月月一樣愛哭鼻子了?”

喬藝無奈的拉開車門坐進去,“去隔壁街陳記粉店,月月也還沒有吃早餐。”

陳民立即坐進了駕駛座,“好。”

小孩子只能不解的抱着車裏的小抱枕,明明早上她已經吃過了,媽媽怎麽還讓自己吃。

不過她好像很久都沒有和爸爸一起吃早餐了。

……

打撈隊下午就找到了安露的腿,以及那把斧頭,全淑芸也在下午趕了過來。

她抱着屍體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陳民獨自進入屋子,望着滿臉絕望的老人,一點一點闡述江皖有嚴重的抑郁症這件事情。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該死的應該是我!是我才對!”全淑芸癱坐在地捶胸頓足,好像整個天都塌了。

門口的楊衡和周玲也都嘆了口氣,江皖的一生的确讓人惋惜,她明明應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卻被這些事改變了生活下去的勇氣,以至于行為也變得格外偏執。

歸根究底還是原生家庭的原因,而齊桦則是那根摧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年那把火……究竟是誰放的?”陳民定定的望着她。

全淑芸整個人都怔在了那,對上他的視線,不由緩緩閉上眼,一手揪着衣領崩潰痛哭。

案件已經過了追訴期,陳民也不好說什麽。

江皖明知道那把火是母親放的,可她還是獨自背下了父親的痛打,因為她知道,如果是她不小心放的,也許還能留下一條命,可如果讓江海年知道是全淑芸想燒死他,那麽肯定不會放過全淑芸。

所有人都覺得是她放的火,可她獨自背着這個秘密承擔下一切,只是當她有能力帶母親逃出苦海時,全淑芸卻不敢走了,因為她看過江皖差點被打斷腿,她害怕了。

那個時候江皖的內心信念肯定也經歷過崩塌,再加上齊桦突然犧牲,她徹底崩潰了,以至于得了嚴重的抑郁症,徹夜徹夜的失眠。

她想過救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是希望的曙光逐漸消失,她徹底被情緒的影子籠罩。

這一次她不需要去顧及任何人的感受。

周颉是在第二天早上趕到警局的,打電話給他時,他正在國外出差,應該是看過屍體了,才趕來的警局。

“江皖自殺時間是晚上,那個時候她家裏只有她一個人,那把刀上也只有她的指紋,包括她還留下了遺書,目前确定是自殺。”

聽到陳民的話,周颉坐在那閉上了眼,仿佛一天一夜都沒有睡,眼下明顯可以看到有青色,甚至衣領皺了都沒有整理,整個人仿佛徹底失去了精氣神。

“上個月二十九號你在什麽地方?”楊衡追問道。

周颉緩緩擡眼,一手緊緊握着那個紙杯,聲音沙啞,“我買了菜,去給她做飯,發現她并不在家,打電話才知道她去了郊外,後面公司有個緊急會議,我就只能先走。”

“你在她家裏等了多久,既然你沒有看到她,為什麽不告訴警方?”楊衡眉頭一皺。

周颉握緊了拳頭,目光灼灼,“應該有一兩個小時,你們只問我十四號在哪,沒有問我二十九號在什麽地方,如果我知道,我就會阻止她,還會有今天嗎?”

知道他現在肯定很傷心,楊衡也只是低頭做着筆錄。

“你有沒有猜測過,會是她殺了江海年?”陳民定定的望着他。

男人屏住呼吸,終究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如果說沒有懷疑是不可能的,我一直在等着她告訴我,可是她沒有。”

“這種事她怎麽可能告訴你,告訴你不是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你嗎?”楊衡不由嘀咕了聲。

“你知道齊桦的事嗎?”陳民問道。

周颉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低下頭,“知道。”

聽到這,陳民已經明白了,所以當時他問對方十四號在什麽地方,他才會那麽敏感,甚至是含糊其辭,他也覺得江皖可能會在那天殺了江海年。

只是他猜錯了,江皖殺的不是江海年,而是安露。

可江皖不會将這一切告訴他,她很愛周颉,可是正如她說的,一棵已經枯竭的樹不會因為後天的滋養而煥發新生。

“如果還有其他問題,警方會傳喚你,另外這是江皖留給你的。”他遞上一封信。

望着那份信,周颉接了過來,然後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警局。

外面又下起了雨,等回到車裏,他忍不住趴在方向盤上泣不成聲,再也沒有了平時的冷靜自持,此時心髒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揪住,甚至失去了跳動。

他一直都在等對方接納自己,不管多久他都可以等。

可是他從來都沒想過,等到的卻是這個噩耗。

如果他能更關心對方一點,也許這一切就根本不會發生。

綿綿細雨拍打着車窗,他拿出那封信一點一點拆開,耳邊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周颉,對不起,我還是沒有陪你走到最後。

我努力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只有你明明知道我內心的枯竭,卻還願意陪在我身邊。

我想過利用愛情來彌補自己內心的缺失,可是我早就已經枯萎了,沒有人能救得了我。

抱歉,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對花粉輕微過敏,沒有說是因為如果那朵花是你送的,我也會很開心。

過往時時刻刻我都在考慮身邊人感受,我真的累了,這一回我只想考慮自己。

我沒有自殺,我只是厭倦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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