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長總想教我做人 - 第 3 章 小仙長對不住了
小仙長對不住了
相南山,因地處相州城南郊外得名。此山陡峭難行,往日少有人來。
近日,因仙門收到消息,凡人入此山後,歸來卻是神智恍惚,形容瘋癫,故才派了一列弟子,以歷練之名,前來查探。
此刻相南山山腳,寧星蘿與傅觀辭二人看起來頗為狼狽,一衣衫破損,一只着裏衣。
“小仙長,看來咱們是出不去了。”寧星蘿坐了起來,呆看着近在眼前的界石出了神,不知在想什麽。
“出不去?”傅觀辭以手撐地,站起身來,朝着界石外的官道走去,而後轉過身看向寧星蘿,不解道,“寧姑娘,你……此言何意啊?”
寧星蘿張着嘴,看他已然出山,一瞬間便來了勁兒,“你快回來快回來!把我也帶出去!我就知道找你們仙門中人準沒錯,我——”
“阿念,我道你今日怎會這麽快就認錯低頭,原來你竟想着殺我?你邪心不除,為父還不能放你出山。”
寧星蘿聞聲僵在原地,身後站着的,正是那陰魂不散的黑袍男子。
殺他?她何時想過殺他?更何況,她怎麽可能殺得了他?
“我不服!你就是把我烤熟了,我也不服!”寧星蘿咬咬牙,轉身怒吼。
“看來……你是真的不怕疼……”黑袍男子正要動作,半山處卻有幾道靈光閃過,眼見便是朝這個方向來的。
傅觀辭一個箭步而來,拉住了寧星蘿的袖腕,“寧姑娘,快走!我已經發出信號了,師兄他們想必很快便會趕到!你說我帶你出去,我要如何帶你出去?”
寧星蘿看了看被棄在官道上此刻還冒着煙的響箭,又低頭看了看傅觀辭緊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他哪來的響箭?
她的目光移向他腰間一淺色錦囊。
是這個?
“你還愣着做什麽?你不是想離開這裏嗎?我要怎麽幫你?”
寧星蘿對上傅觀辭的目光,他說得認真,神情急切。
對,怎麽走神了……要離開這兒……而且,這些仙門中人未必打得過阿爹……
來不及多想了……
“對不起了,小仙長……”她聲音很小,一雙手卻捧起了他的臉,踮起腳尖,二人前額相對,貼在一起。
傅觀辭毫無防備,閉上眼睛,失去了知覺。
相南山山腳處靈光大盛,神極山衆弟子終于趕到此處,卻是人影不見。
“大師兄!快看,那是師弟的響箭……”
“觀辭定是遭逢不測了,找!”大師兄一道術法,便将那響箭握在了手中,神情滿是擔憂。
黑袍男子早已消失無蹤,而寧星蘿此刻已然置身傅觀辭靈識之中,占據了他的身體,逃之夭夭。
相州城,雲月客棧。
寧星蘿用着傅觀辭的身體,在街上一番閑逛吃喝後,來到這家最是氣派的客棧,要了間上房。
這小仙長的錦囊果然內有乾坤,銀錢很是充足,妥妥的有錢人啊……想不到仙門一個廢物都這麽富有……
這房間打開窗便是街市,叫賣聲此起彼伏,過往行人熙熙攘攘。這樣的地方,于她而言最是好隐藏,阿爹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找得到她。
“傅觀辭”合上窗,裝得一本正經的模樣,負手而立。此刻便是大師兄來了,也認不出此傅觀辭并非本人了。
她躺上床,閉上眼,一道銀光閃過,寧星蘿站在了床邊,看着床上昏睡的傅觀辭。
“小仙長,你可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當初在神女廟的天上要害我!你要不想害死我,我也不會知道你的血……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就拿一點……”
寧星蘿說着,自虛空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看了一眼,似乎不太滿意,又換了個大點的,又搖了搖頭,直接取了個大壺。
她看着足有兩只手疊起來那麽高的大壺,滿意地點點頭,取了刀,蹲下身子看着傅觀辭道:
“你放心,我拿你一點血,也不是白拿,這相南山上補血益氣、養血生津的參啊芝的,我往你那錦囊裏裝了不少!等我取完血,我們就兩清了!我找我的肉身,你修你的正道!我再也不會找你麻煩啦!”
寧星蘿握住傅觀辭的手腕,正準備取血,卻見他手腕之上衣袖遮蓋處似有疤痕,她順手撩起他的袖子,越往上卻越是觸目驚心。
無數猙獰的疤痕,自手臂一直蔓延至整個上半身。
這是遭了多大罪啊?這小仙長人生的慘烈程度跟她真是不相上下啊!腿上不會也有吧?
“你在幹什麽?”一聲質問,驚得她停住了正在解他褲子的手。
寧星蘿眨眨眼,“我,我……我怕你熱……”她尴尬地笑了兩聲,将傅觀辭那被她解開的衣衫,蓋回原處。
傅觀辭只覺頭暈目眩,免力坐起身子,系好衣帶,“你是魅靈?”
“魅,魅靈?”
這魅靈以男子精氣為食,常化作美貌少女,趁男子不備,與其茍合,食其精氣。
寧星蘿皺起眉,不滿道:“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低劣小妖?”
傅觀辭打量着周圍,“寧姑娘,如今你已經出山,在下也算是仁至義盡,這一路來,你行為舉止輕浮荒謬,如今趁我昏睡,還解我衣衫……”
他站起身來,躲瘟神似的往門口退去。
“姑娘既然不是小妖,那便是大妖了,如今既然重獲新生,那便該好生修行,修得個得道成仙,行善事結善緣,世間因果終有報,大音希聲,大道無形,大智之人,不耽于形,不逐于力,不恃于技,你修為非凡,更當走正道,不可——”
寧星蘿聽不下去了,“別念了!你是和尚嗎?這麽會念經!”
傅觀辭靠着門,頹然而立,心中懊悔不已,“既是我帶你出山,若你行惡事,便是我的罪過……想必你那位阿爹,也并非你口中的窮兇極惡之徒吧!想來他定然也是我正道中人,我竟然信了你,竟不知……你說,你一心逃離,還編出諸多妄言,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不信我,竟要信他?”寧星蘿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難道他日,你要是遇見他,還要幫他來抓我嗎?”
傅觀辭此刻腦海中的種種聯系,皆是将寧星蘿想成了狡猾妖邪,懊悔自己竟上了她的當,遂答道:
“未嘗不可。”
寧星蘿擰着眉,失了力氣一般坐在床邊。
往日,她從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除了那個人,可今日此時,遭逢傅觀辭的誤會,她心裏卻很不舒服。
誤會?他将她當成了至邪至惡之輩,真的……是誤會嗎?
“我不是大妖,也的确不是什麽好人,我阿爹他……”她擡頭看向傅觀辭,四目相對,她眼神坦然,“他叫長箓,是被你們仙山逐出仙門的堕仙。”
“堕仙?”傅觀辭一直盯着她,試圖分辨她所言真僞。
“我四歲時,他将我撿回來,帶到了相南山,建起了一座神女廟。他對我說,我便是這神女廟的神女。”
“神女?便是那日你帶我去的那處崖邊廟宇?”
“是啊……那天準備全部告訴你的,誰知道你……”寧星蘿翻了個白眼。
傅觀辭想起那時,自己為了脫身使出保命之術傷她,她分明自身難保,卻還不忘将他安放在腳踩實地處。
他一時間有些羞愧,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站在那門邊,有些手足無措。
“後來……與我那時和你說的也差不多,阿爹讓我做神女,卻是害人之舉,奪人心智……直到我遇見一人,生了叛逆之心,他便改了慈父面目,剝離了我的肉身,我若不順從,便是火燒鞭笞。”
傅觀辭看着她,眼中帶着一絲探究,“你說的……是真的?”
“你愛信不信。”
“若是真的,看來你也不算是惡人,如今你擺脫了你養父的控制,打算做什麽?”
“我要找回我的肉身。”寧星蘿想起了什麽,站了起來,盯着傅觀辭的手腕,“但是……要你幫個小忙。”
傅觀辭見她眼神有異,警覺起來,“什麽忙?”
“其實這件事本來是準備在你睡着那會兒做的,只不過我看見你身上的傷痕,一時好奇,這才解了你的衣……不重要,你只要給我一點你的血就行。”
傅觀辭眉頭越皺越深,見到放在地上的大壺和刀,瞬間明白過來,“一點血?這麽大的壺?原來你又編出一段故事來,就是為了這個!找肉身也是你編的吧?我竟然又信了你!往後,莫要再見了——”
說罷,他拉開門,轉身就走。
“是真的!我真要找我自個兒……”寧星蘿嘆了口氣,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趴在床欄邊。
那抹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白衣身影,出現在視線中。這小仙長,走得還真是不緊不慢啊……
罷了,如今都出來了,還要什麽別的呢?亭澈哥哥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
傅觀辭一身白衣本就格外紮眼,加之這白衣又髒亂破損,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寧星蘿兩手支着下巴,頗為無聊地看着樓下行人,傅觀辭還未走遠,她卻突然愣住了……
那人群中的藍衫少年是……亭澈哥哥?
不可能!他分明已經死了!
她身形一閃,追了過去。
傅觀辭看見她跟來,以為她是要來取自己血的,心知不敵,強裝鎮定,捂住自己的手,便朝一旁的巷子拐去。
掌心被她劃破的傷口還隐隐作痛,若是真被她取了一壺血,他豈還有命?
寧星蘿要尋之人已然蹤影全無她四處張望尋找,卻瞥見加快了腳步的傅觀辭。
真是呆子,他身後是……
兩個尋常百姓打扮的人,正鬼鬼祟祟跟在傅觀辭身後。
這兩個人身上全無凡人氣息,卻也察覺不出是什麽東西,可寧星蘿有聞出情緒之能,這兩人……要殺他。
不行!得救!這呆子好歹幫了她一個大忙,還因為她受了傷,再者,萬一以後和神極山的人碰見了,他們找她算賬,她解釋不清啊……
一絲血腥氣鑽入鼻腔,是他的味道!
我去!那個呆子這麽沒用,不會已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