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死了又活了的我 - 第 18 章 黑水灘
黑水灘
本來單風月可以施法直接轉移二人的位置,可這會江籬太過虛弱,她怕這人直接死在陣裏,于是兩人便打算,不到萬不得已,就先慢慢走着。
他們在雪山上走了一日,靠着單風月法力,江籬覺得這段路也并沒有多難熬,而單風月看不到,又靠着江籬指路。
兩個人在風雪裏挪動着,竟有種奇怪的和諧。
入夜後,他們到達山腳,這裏白雪被黑水浸染,單風月不确定這種充當土地的水能不能喝,所以先挖了一圈雪用法術困在另一個空間裏。
江籬緩了緩,把單風月摘下的布條替她重新綁在頭發上,擡頭去尋那天柱。
在山上看時不覺得,來到山下後,才驚覺遠的不像話。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由黑水組成的“戈壁”,其上跳躍的水石砸在“地上”又濺起在空中,形成兩人多高的水石風。
感覺只要踏進去就能被砸的渾身窟窿。
單風月想了想,直接走過去伸出胳膊試探了下,又被江籬迅速拉了回來。
“做什麽呢。”他急忙将單風月的袖口挽上去,小臂上已然出現了數點紅印。
“沒什麽事,都沒感覺。”單風月想要将手抽回來,卻沒抽動。
托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緊緊扣着,江籬的視線落在她腕間那道不甚明顯的疤痕上。
“這是……”他喃喃道,不由分說又去拽單風月另一只手,被單風月躲了過去。
她把袖口整理好,掏出一個蜜棗呼在他臉上:“吃了。”
江籬歪頭将棗叼在嘴裏,定定看着她。
單風月明顯不想說,江籬也就不問了,胸口的嘆息混着那顆蜜棗一同咽進肚子。
這一日下來,江籬能感覺到單風月的法力已經在慢慢消減,她現在可以不用吃東西維持體力,但恐怕過不了多久,法力徹底被壓制後,她也會和自己一樣。
他偏頭望着面色沉靜看向遠處的女子,擡手把她臉側的碎發別在耳後,沉聲道:“拖累你了。”
他記得單風月閑時很喜歡吃些零嘴,現在……
“走吧,天太黑了。”單風月打斷他的話,重新挽上他的胳膊,施法将兩人罩在一小塊結界裏。
江籬引路走在前面,單風月則是從他後面警惕着周圍。
黑水陰冷,頭頂的火雲灼熱,上下夾擊只覺得渾身頭重腳輕,整個人都不對勁。
細小的水石大風迎面砸來,撞上面前泛着淺淺銀光的結界上,滑去兩邊,偶爾遺漏幾個,尖銳地都能滑開肩側的衣料。
向着黑水灘深處走,前方去往樹林的路看不清,後方的雪山腳也看不到。
小小的兩人仿佛被丢棄在荒漠的螞蟻,迷茫地前進。
單風月覺得此時這眼睛看不看的見都沒什麽用,反正前路賭得嚴實,她只一股腦跟着江籬。
而那人看起來半死不活,卻還能握着劍準确找到下一步踏出的方向。
這長路漫漫,一路無言遲早會先把自己憋屈死。
于是單風月在這大風呼號中攀上江籬的肩膀,沖他耳朵大喊:“你之前不是路癡嗎,這會如何确信沒走錯呀!”
江籬側着身垂下頭,聽到這話,笑了下,拎起孤光劍給她晃了個響:“他在走。”
聞言,單風月皺眉:“你強行動用法力,就不是壓制這回事了,到時候渾身靈力被抽幹怎麽辦?”
“不會,”江籬步伐沉重,“這一段路不會的,沒事。”
單風月表情說不上好,這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閉嘴,暗暗把這混沌地方的一草一木都罵了個遍。
她正罵得起勁,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背被人拍了拍。
垂頭看去,挽着江籬胳膊的那只手被那人輕輕握在手裏,小心地捏了下。
像是無聲地安撫。
單風月默默住腦,專心走路。
這裏實在太大了,而且進來之後滿天火雲,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也許一夜過去再是一天,總之根本走不到盡頭。
那面銀光已然淡到看不清楚,而單風月此時全然不知,将包裹在頭頂的布纏得緊了些,用法術取出一捧雪水送到江籬面前。
因為風太大,江籬怕她吹出什麽毛病,硬是給她扯了衣料當頭巾。
不過也剛好方便單風月裝眼盲,在布料掩蓋下,眼珠滴溜溜地轉,看他聽話低頭喝着水。
這時,風又大了些,竟然将一直以來沒有褶皺的黑水吹起了些小浪。
水石砸來得更多,密密麻麻,顆顆都裹挾着勁風。
突然,身前那片銀光破滅,頃刻間不計其數的尖石向他們沖來。
單風月雙手中還捧着清水,一時無法動作,待那道道罡風襲來,她迅速收手,續上結界。
可已然遲了些。
江籬先一步将她拉在懷裏蹲下身子,寬大的身軀把她摟得嚴嚴實實。
結界重新亮起,耳邊的風聲小了些,單風月在最初的怔愣後猛地回神,從虛虛困着她的臂彎裏鑽出來。
“你幹什麽!”她頭一次這麽生氣。
江籬跪在她身邊,身子整個彎下大半,前額無力地抵在她肩頭,應該是想說話卻吐不出字句。
單風月想要将他擡起,但無能為力,放在他背後的手摸到一片粘膩,再一看,是片深色的液體。
“我費了那麽大勁把你養得能走了,你一朝給我打回原形。”她氣惱,摸找到水中掉落的劍,放在江籬手裏,再重新以法力激活玉墜。
兩者放出微光,單風月扣着江籬的下巴對他耳朵說:“你聽清楚,這是最後一次,要是再沒法動,我不會管你了。”
她看見江籬的眼皮動了下,帶上笑意,慢慢說:“那便,好。”
好個屁。
單風月閉了閉眼,真不想理這人,把剛才剩的水全給他灌了進去,摸索着止血。
這一切搞完後,拉着勉強提起精神的江籬繼續前行。
恍恍又是許久,不知時日,荷包裏的蜜棗空了,水石風漸小,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出現在眼前,兩人也終于能把腳從黑水裏拽出來。
單風月架着江籬的胳膊,剛踏上岸,那人便體力不支栽了下去,連帶着她也被帶倒。
努力了兩下想把他拉起來,發現無濟于事後,單風月也不幹了,喘着氣砸在他懷裏,腦袋尋了個舒服的窩閉目養神。
她這幾日接連不停地耗費法力,而且日夜兼程,連歇歇都不敢。
若是從前當然無事,可在這裏,她不僅要對抗那些碎石,還要被混沌吸取法力。
實在是……疲憊啊。
所以她本意只想躺下緩緩,結果卻不小心睡了過去。
仿佛過了好久,仿佛只是剛才閉眼,單風月感覺自己腦袋底下傳來微小的動靜。
她突然驚醒,下意識要将靠近身邊的人制服,一把便扣住對方的脖頸,只需再用些力——
“醒了?”
溫和的嗓音摻雜着些沙啞,從江籬蒼白的唇裏吐出。
單風月低壓的眉眼定住,她盯着那張挂着淺笑的臉,胸口起伏半晌才緩過神。
她應該是看不見才對。
但這會她是真真切切與江籬對視着,單風月一時沒敢移開眼神。
卡在江籬脖子上的手倏地放松,接着被他輕柔地握在手裏放在那片染血的胸膛上。
她感覺自己後腦被人拍了拍,再到後背,然後那只手攬着她的肩微微用力。
單風月一直維持的表情變得怔愣,眼睛卻還盯着江籬,身子順着他的動作躺下。
脖子下的胳膊帶了些力氣,把她整個圈了過去,成讓她躺在江籬懷裏。
她還有些莫名,就覺得自己被江籬摟得更緊了些,發頂擦到那人的下巴,聽到他的胸口嗡嗡響,說:“辛苦你了,再歇歇吧。”
單風月一下子被這句話釘在地上,本來想起身的動作一頓,好半天,她才說:“該走了。”
江籬也沒再阻止,扶了她一把,坐起來。
眼前的樹林透着股陰森,樹木發黑,但往深裏望去,地面卻泛着紅。
江籬柱着劍站穩,反手抓着單風月的手,問她:“還有法力嗎?”
單風月搖頭,又記起她在江籬身後,開口道:“夠用。”
她擡頭看了眼樹林圍着的那座高山,又重新看向面前的林子。
和江籬看到的不同,她眼裏不止那詭異的黑紅,還有立在林間的一道道或彎或直的人影。
皆是面向這邊,搖晃着向來挪動。
江籬不清楚,拉着她向裏走去。
兩人一動,裏面的“人”群也動,就像在模仿着他們的步伐。
單風月擰眉,停下腳步,可林中那群人還在移動,甚至沒了他們可借鑒,行動更快。
前面江籬站定,看她表情嚴肅,知曉情況應當不對,附耳過去,聽她道:“裏面好像有很多人,你信得過我的話,拿好劍,我施法轉移。”
有人肯定不能夠,那只能是傳說裏那些失了神智的怪物。
江籬了解了情況,這下再留意林中,果然聽到些許窸窸窣窣,極輕的聲音。
他立刻點頭稱好,單風月同時施法。
兩人身形一晃,再出現,便又是一座山腳,眼前盡是血紅,只有那入雲的山頂漏出一抹白。
江籬腳下不穩,跪在地上,單風月使勁将人撈起來,将法力注入玉墜,孤光劍再發出光亮傳遞法力給它的主人。
她拍拍江籬的後背給他順氣,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陣淩亂巨大的響聲,宛如萬馬奔騰。
身後的林子猛然沖來一片斷臂斷頭的“人”,他們跑姿扭曲,不喊不叫,有頭的表情皆是癡傻,像是看到什麽求想許久的寶貝。
而身前這座高山的樹木中,巨獸嘶吼着撞開大樹,踏起一片灰塵,帶着地動山搖沖向他們二人。
單風月簡直想要吐血,這裏就他們兩個人,恐怕都不夠這群怪物塞牙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