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死了又活了的我 - 第 10 章 負責
負責
潭水說深不深,但肯定是比單風月高幾個腦袋的,她抓着浮在水面上的刀,也算挺快的從光亮處找到了人。
“江籬,醒醒,我不會救神仙的法子啊。”
單風月将人拖着去了岸上,對着昏迷不醒的小神官發愁。
他們倆一個神一個魔,互輸法力指定不行,單風月就只能給他慢慢順氣。
過了不久,就在單風月已經打算撂挑子不幹的時候,江籬醒了。
“你……”江籬平躺在地上,掙紮着睜開眼,擰眉看着怼在他面前的女子。
“醒了就行,我廢力把你救下來,趕緊給我摘花去。”單風月吐出一口濁氣,向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他。
可江籬還是躺在地上看她,木愣愣的。
單風月被他無視,十分不爽,伸出手指點他額頭:“你幹什麽?傻了!”
“月白。”
突然,她的手指被用力攥住下移,單風月一愣,從移開的胳膊後看到身下那人迷蒙但又仿佛發亮的眼睛。
有點不對勁。
江籬将她的手放在胸口,另一只胳膊擡起,向前伸,試探着去尋單風月的臉頰。
“是你……”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在距離單風月鼻尖一寸的時候失力落下,輕輕勾住她衣擺的一小片布料。
“誰?”
“誅魔陣,月白衣,單尊魇殺……”
單風月看他這副失了神智的樣子,看了眼身上随便順來的不知誰家的淡藍色衣衫,笑了下,盤起腿坐好,撐着腦袋看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說。
被白花毒侵擾後迷迷瞪瞪的江籬這會根本聽不懂她的話,只能接收到第一個字。
他動了動勾住衣角的那根手指,說:“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
話說到一半,唇上突然附來一根手指,接着聽見頭頂傳來輕輕的“噓”聲。
江籬懵然地看着單風月,看她收回手,俯趴過來,湊在他耳邊,帶來清涼的水汽和無端的熱意。
身上都是水,摩擦之後更是粘膩難受。
他屏住呼吸,努力睜眼盯着單風月,既怕她消失,又想偏頭躲開,兩方拉扯下,他只是在原地縮了縮下巴,喉結滾了一圈。
而他也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中毒太深,除了混沌的腦袋還能運動,之外的根本動彈不了。
單風月把江籬臉側貼上的濕發撥去一邊,擡手蓋在他耳邊,假裝在說悄悄話:“你答應我以身相許,我就告訴你。”
她說完,撐起身子去看江籬。
後者已經連眼睛都睜不太開了,瞳孔渙散,只能從鼻腔“嗯”出一聲算作回應。
“啧,怎麽這麽沒勁呢?”
單風月恨鐵不成鋼,隔空伸出手指點了點江籬:“真麻煩……”便起身想去崖邊摘那黑苦針。
可撐手起來時,忽然見江籬懷中滾出了個琉璃瓶,她拿起來打開,一株半臂長的墨色花枝緩慢地從細小的瓶口長了出來。
戳在她的下颌。
單風月眨了眨眼,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小瓶子,重新蓋上裝好,嘆道:“麻煩。”
*
日上三竿。
江籬是被熱醒,外加嗆醒的。
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只覺得胸前重得像是被壓着千斤石。
緩緩睜開眼睛,才發現是有條手臂橫在上面。
而放在他鎖骨處的手上抓着的小香爐,是把嗆醒的罪魁禍首。
但現下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江籬怎麽都想不出來,單風月是為何會睡在他旁邊的。
同一個被窩裏,同一個枕頭,他的身側,窩着一個單風月。
許是被他剛才的動作擾到,單風月蹙眉往他肩頭裏埋了埋,又擡手往上抱了下,被子底下的一條腿也搭上了他的腿。
手腳并用扒得死緊,那個小香爐成功怼到了他的下巴。
煙更嗆了,嗆得江籬呼吸不暢,甚至有些想流淚。
但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大氣不敢出,試圖憋死自己,然後魂歸九天,在青無苑當個亂飄的游魂。
然後……然後……
“你醒了?”
這時,掩耳盜鈴般的胡思亂想被單風月打着哈欠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掰了回來。
臉也一樣。
單風月扳着他的下巴扣向自己,觀察着他的雙眸。
江籬瞪大眼睛,呆愣地任她看着,好一會,看單風月眯着眼又合上:“看不清楚,但你應該是好了吧?”
“啊——?”他打了個磕巴。
“江大公子,你中毒了呀,要不是我把你拖回來再給你解毒,你就死透了。”單風月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把爐子扔他懷裏,翻了個面繼續睡。
她滾得那半圈太遠,将被子扯去了大半,一下把江籬整個漏了出來。
窗戶開着,和煦的風灌進來,把江籬那點糊塗吹走了些。
他看了眼身上皺皺巴巴的衣服,連忙起身坐去一邊,卻不自禁的去看床上那一坨背影。
回想昨夜,自己摘了黑苦針後便失去了意識,東西呢?
他摸了摸身上,沒有。又閉上眼試圖尋找記憶,後面……
等等,他見到了魇殺?!
他猛地睜眼,擡頭去看床鋪。
那人又轉了個身,面朝着他趴着,身上穿着昨日裏亮眼的衣衫。
“月姑娘……”江籬斟酌着開口。
“嗯?”
“昨天晚上——”
“你負責吧。”
江籬表情空白,瞪眼過去,見單風月也幽幽睜眼看過來,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使勁拍了兩下被褥。
同屋過夜,同床共枕,傳出去的确壞她名聲。
也合該如此。
他認真想過後,鄭重點了頭。
剛想說什麽,卻看那頭床鋪上的單風月突然跟那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彈射起身。
江籬吓了一跳,怕她看不清摔倒,趕緊跑過去。
而他擔心的那人因為跳起來太快,無意中踩住的被子一角過于滑,整個人又重新跪坐了回去,和沖到床前的江籬面面相觑。
簡單的對視過後,單風月倒是不怎麽尴尬,掀開被子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去看江籬。
“你什麽意思?”
江籬被問得懵了:“負,負責?”
誰知單風月聽到這個答案後表情帶上思索,接着拿起一根手指去戳江籬的肩膀:“江公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見江籬不語,單風月雖是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大概能想象出他的迷茫,于是繼續道:
“之前的貓妖是不是也要你負責,昨夜的魇殺是不是也要你負責,你就這麽都答應了?”
單風月戳完他,搖頭拍手,豎了個大拇指給他。
“沒有啊……”江籬為自己辯解,後覺出些不對,有些驚訝,“你也見過魇殺?”
“對啊,她救了你,然後我才能把你帶回來。”
單風月本來對江籬注意力偏移有些不悅。
随便應付後,想再給他胡謅些炸裂的故事看看他的反應,結果忽然被他扣着肩膀轉來轉去。
她第一次被人當成個不倒翁,氣倒還不至于,就是有些莫名,一巴掌把江籬揮掉後聽他急切道:“她有沒有為難你,你沒事吧,而且……”
江籬這語氣和昨天在街上不讓她和東平動手時差不多,說到後面甚至開始懊悔。
“怎麽突然這麽激動?剛才不都跟你講了。”單風月奇怪道。
“我還以為你在說笑,抱歉。”江籬洩了氣,将單風月靠後的身子拉過來按在床上坐好,自己坐在她旁邊。
單風月不是很懂他情緒的大起大落,聽他這麽說了,于是幹脆給他解釋了下昨晚的事。
大概便是她久等不到外出的江籬,想辦法去找了銀彩衣,進谷後撞見被魇殺救了的他,便帶着他摘來的黑苦針成功和東平做了交易,還替他搞來了解藥。
當然,除了最後兩句,前面都是她重新編造的。
可江籬不知道。
在他看來,月姑娘一個大半夜什麽都看不到的凡人,不但救了他,還替他查找的事情忙前忙後,此等恩情,叫他償還一生也是不夠的。
“而且你為什麽覺得魇殺會為難我,人家多好啊,為了救你都把那什麽結界劈開了。”
單風月這會已經下了床,叼着個發帶在給自己挽頭發,含含糊糊的給他說另一個身份自己的好。
“是該謝謝她,但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魇殺來妖市我勉強可以理解,可為何要去山谷裏救我。”
江籬站在她身後想事情,順便替單風月拿着等會需要的簪子。
“這個嘛……不重要,”單風月收拾好自己,拎着她那條大花裙擺走到桌邊,把江籬也拉到一旁坐好,說:“你難道不想看看那縷魂絲裏的東西?”
當時東平拿出魂絲後,幾乎不用說,大家都知道那是屬于魇殺的。
所以不用說,江籬肯定是想看的,可他擔心單風月的眼睛。
到旁邊那個單風月問他也只是順帶一提,真正是她自己想再看一遍,于是也不管江籬的答案,直接去拽他的手。
閉上眼睛,她的身體泛起銀光,再緩緩從她握着江籬的那只手滑過去,光芒包裹着他的意識,也進入身體那條剛融和不久的魂絲記憶。
這條魂絲自昨日拿到後,單風月便已經在與自身相融時知曉了,它是有關于東平的一部分記憶。
挑挑揀揀一些能看的,她便帶着江籬藏進當時魇殺的身體裏。
在這段記憶中,魇殺正坐在一張堆滿書卷的長桌後面,垂頭聽着屬下對她彙報事情。
大體是說九部邊緣的地方有些不太安分,不過已經被處理妥當。
繼而又聽他說,妖市主已經在偏殿等尊主好一會了。
魇殺不禁疑惑,因為兩人已經許久不見了,而且情報說妖市并無大亂,她這會想不到東平來找她所為何事。
不過既然來了,也不好扔着不管,魇殺決定去敷衍他一下。
月白長袍上的花青色外衣挂着銀色的珠鏈和發絲中藏着的流蘇一起,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轉過暗色浮光回廊,即将拐進偏殿大門時,她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