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雨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呢？

在吳歌的印象中，那場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時，夏爾湖上漂起來一具白花花的屍體。

威爾斯和西斯合力把那具屍體撈了起來。那天早上，葉修明讓西斯在後山找個地方把西娅埋了，又讓貝拉把她的随身物品都得一幹二淨。

吳歌那天傍晚就病倒了，她渾身發燙，意識模糊，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很多模糊的身影，小澤小樹、西娅、艾瑪、金諾……奇怪，明明這其中很多都是最近才出現的人，但是卻很模糊，連一張清晰的臉都沒有。

那天晚上，葉修明來卧室看她，說是看她，其實不過想善西娅這件事的後。

葉修明面色平靜如常，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那樣。

他在房裏轉了一圈，坐在了床沿上。

“所有的都處理完了，”葉修明說，“真是麻煩，早知道就找個更大膽的人了。”

吳歌沉默不語。

“本來這段時間我還挺快活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說這巧不巧啊，昨天監控壞了，連門也壞了，難道是這天上的雷給劈的？”

吳歌血液凝固，她不知道葉修明說話是不是故意針對她，但她必須謹慎對待。

“監控壞了？”她虛弱地問道。

“是啊，好像線路被什麽動物咬壞了，最近是修不了。”葉修明皺着眉，“對了，你昨天出去幹什麽？”

吳歌喉嚨發幹，渾身的肌肉都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她一想到昨晚所經歷的一切，都覺得好像是一場夢一樣。尤其是羅伯特，一定不能讓葉修明發現羅伯特昨晚來過。

“雨下得太大了，我擔心那些花被淋壞。”

“是嗎？”葉修明伸手摸了摸吳歌的額頭，“花兒沒有人重要，你要是生病了，我會很心疼。”

聽到這話，吳歌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她捏緊床單，思考着該如何繼續這段對話。

“你覺得這樣就能掩蓋過去嗎？他不是金諾，也不是艾瑪，她有家人，有朋友，萬一被她的家人朋友發現了，怎麽辦？”

“這件事，你別操心了，我會想辦法處理。”

“你想什麽辦法？”吳歌一半是恐懼一半是好奇。

葉修明笑了笑：“你真的想知道？”

“我……”吳歌一時語塞。

“我看你巴不得她的家人找過來吧？這樣你就能自由了，哎，可惜你的願望要落空了，她的家人不可能找到這裏。”

什麽意思？難道他早就做好了西娅可能會死去的準備嗎？不然她的家人為什麽找不到？

葉修明又說：“你知道我給了她多少錢嗎？那可都是現金。她啊，明明知道我會做什麽，還是跟着我來了。說白了，她很缺錢，這種人，要麽家裏窮，要麽家裏根本不在乎她，無論哪一種，她的家人都不可能有那麽大的決心去尋找真相。”

吳歌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第二天，葉修明和威爾斯就離開了。

三天之後，吳歌才能從床上爬起來，這三天，她無力起床，但是腦子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活躍，她想了很多很多，對于之後該如何離開的計劃也越來越清晰了。

羅伯特，既然他對自己感興趣，吳歌就要利用這種興趣。

吳歌決定去蹲他，雖然希望渺茫，但值得一試。

她起床之後，才發覺鏡子裏自己的自己有多蒼白，她塗了點口紅，又穿了一件薄外套，便像往常一樣，準備出去散步。

但今日的氛圍與往日不同，她剛走出別墅的大門，就被西斯攔住了。

“你不能出去。”西斯說。

“為什麽？”

西斯板着臉，“葉先生說的，你這段時間不能出去。”

“因為西娅？”

“我不知道，我只完成我的工作。”西斯大概也因為西娅的事情很煩躁，滿臉都寫着不耐煩。

吳歌沒跟他犟嘴，她只好折返。出不了門，就見不到羅伯特，也無法開始計劃的第一步。

她待在家裏，每日如坐針氈，卻只能表現得波瀾不驚。她每天都會看電視新聞，看會不會播放西娅失蹤的消息，但電視上都沒有播過。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時候吳歌都會恍惚，西娅這個人是否真的存在過。

這一轉眼，就過了一個月。

那天她依舊如常打開電視，終于看到了西娅的照片。

看到照片那一刻，吳歌渾身震顫，就好像悠長的夢境被人喚醒了一般，她瞪大眼睛，看着新聞上對整件事的描述。

新聞上說，是同學發現西娅很久沒出現了，才報的警。警察發現她曾提過要去徒步，就順着這條線索往下找，找到了她去往一個中部一個深山的記錄……

也就是說，他們尋找的方向完全偏離了。

不僅如此，吳歌在新聞中也沒看到西娅的父母家人露面……看來葉修明說得有道理，她的家人可能沒有那麽在乎她。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西斯終于同意她出門散步了，不過他跟得很緊，好像怕她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似的。

吳歌沒有單獨行動的機會，羅伯特似乎也沒有在附近出現過，就好像他從來沒來過一樣。

有那麽幾次，吳歌腦海裏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羅伯特會不會也被葉修明他們給弄死了。

她這麽想不是沒有來由，那天晚上羅伯特前腳出門，西娅就跟着出去了，時間距離這麽近，很容易被他們發現……

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葉修明富國抓到羅伯特了，不會不告訴她。

因此吳歌依然堅持天天散步，但是每次差不多四十分鐘就會返回別墅。十幾天下來，西斯也覺得跟着她很無聊，不太願意跟着她出去了。

這正中吳歌的下懷。

只要葉修明不回來，她就可以等待羅伯特的出現。她沒有仔細想過葉修明為什麽不出現，那是到了很久以後才知道他是為了避風頭離開的。

時間一天一天地溜走，轉眼入秋了，羅伯特終于出現了，他瘦了很多，一見到吳歌就開始道歉。

“對不起，嘉瑟琳生病了，所以這段時間沒有過來。”

“啊！”吳歌打量羅伯特，“她現在怎麽樣？”

“好多了，”羅伯特吐了口氣，你呢？那天我看見有個裸體的女人從別墅沖出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你看見了啊……”吳歌心緒複雜，“你還看見了什麽？”

“嗯……”羅伯特對那天的情形依然記憶猶新，“那天我出門後，就看到一個人大叫着沖了出來，我急忙躲在樹叢裏，接着又看到了幾個人打着手電跑了出來，我當時害怕啊，但是又很好奇，所以就跟了過去。天太黑了，我不敢開手電，只能就着閃電的光芒走路，還摔了好幾個跟頭。”

說到這裏，羅伯特嘿嘿笑了兩聲。

“謝天謝地，我沒有摔斷腿，雖然看不見，但我敢肯定的是，他們所有人都往湖邊去了。所以我就憑着記憶往湖邊走，等到了湖邊，你猜我看見了什麽？”

羅伯特突然賣了個關子。

吳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但她內心已經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他們抓住了那個女人。”

果然，吳歌脊背發涼，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個為首的男人就是你丈夫吧，他很生氣，扇了那個女人好幾個耳光，那個女人一直尖叫，但她的尖叫聲在風雨聲中變得很小很小。”羅伯特眼底深邃，似乎是被那段回憶拽入了深淵，“他太變态了，他還按着那個女人的腦袋，在水裏浸了好幾回，那個女人也太慘了。”

“她叫西娅。”

“什麽？”

“她的名字，叫西娅。”

“哦，”羅伯特的臉皺成一團，“她被淹了好幾回，感覺有些呼吸不過來了，但是你丈夫……”

“他叫LEO。”

“嗯……”羅伯特應了一聲，“LEO還是沒有放過她，他氣急敗壞地說她違反了合同，一定要懲罰她。但我感覺西娅當時已經崩潰了，完全聽不見他說什麽，她開始掙紮。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另一邊的人突然松開了西娅，西娅爬了起來，就往湖裏跑去了，接着她就不見了。”

“她跳湖了？”

“不，我不這麽認為，”羅伯特搖頭，“她應該不想死，但是天太黑了，她可能跑錯了方向。”

“他們為什麽不救她？”吳歌情緒有些激動。

“我不知道，”羅伯特沉默片刻，“那天晚上的雨太大了，就算他們想救也救不了，更何況，我看LEO根本不想救。哎，我怕被他們發現，也只好走了。後來西娅怎麽樣了？有被撈起來嗎？”

“嗯，她死了。”

“太可憐了，”羅伯特露出憐惜的神色，“LEO到底是什麽人？她為什麽要把你關在這裏？還害死了西娅？”

“他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害死了一條人命。”

“又？你什麽意思？”

吳歌沒有回答羅伯特的問題，她擡頭盯着羅伯特的眼睛，問道：“羅伯特，你害怕嗎？”

“害怕什麽？”

“害怕LEO，萬一他會殺了你。”

“呃……”羅伯特捏緊下巴，說不害怕是假的，可他畢竟是年輕人，內在有一股血氣，“你想讓我做什麽？”

“有很多事需要你幫忙，不過你放心，事情結束後，我肯定會付給你很多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啊……”羅伯特露出震驚的神情，“我必須要澄清一件事，我可以幫你，但是我不會為了錢去殺人。”

“不需要你殺人，”吳歌說，“現在只需要你幫我打個電話，你帶手機了吧？”

“哦，帶了。”羅伯特立即拿出手機，遞給吳歌。

吳歌從羅伯特手裏接過手機，她很激動，上次見到手機還是好幾年前，她顫抖着雙手按下了一串號碼，等待着對方的接通。

過了幾秒鐘那邊傳來了電話接通的聲音：“你好，你是誰？”

“威爾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