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明白個屁！

羅伯特只是不想在這個女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愚笨的一面，他其實聽得雲裏霧裏，回味了好久才琢磨出一點門道來。

那個女人肯定要幹一件大事！

想到這裏，羅伯特興奮了起來，他出身在這裏，生活只有平淡！平淡！平淡！現在有這種參與一件大事的機會，想想就覺得興奮。

當然，于他而言是興奮，于吳歌而言就不是了。

羅伯特就像是她平淡生活的一個小波瀾，但這波瀾并不能給她的生活帶來質的變化。她沒有時間去操心她的所作所為給羅伯特帶來了什麽，因為葉修明終于回來了。

他還帶回來了一個女人。

如果要形容吳歌看見那個女人的心情，應該用複雜二字來形容。女人看起來很年輕，最起碼比她小十幾歲，看起來像是東西方混血，臉上有這個年紀獨有的天真和純澈。

三人在客廳相對，葉修明臉色如常，倒是女人一臉窘迫。

“她叫西娅。”葉修明給吳歌介紹，“會跟我們一起住幾個月。”

吳歌溫順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葉修明意味不明地打量吳歌，問道：“你就不好奇她為什麽要住那麽久？”

“既然是你決定的，肯定有你的理由。”吳歌不想就這件事過多糾纏，她只是有些同情這個年輕的女人，會被葉修明帶到這個地方來，這意味着她可能也會遭遇她所遭遇的一切。

但此時的葉修明卻表現出了與吳歌預設不符的态度。

“不對！”他道。

哪裏不對？吳歌扪心自問，卻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口。

“你的情緒不對，”葉修明緊鎖眉頭，“這不像你，要是以前，你肯定會大鬧一場。”

是嗎？吳歌心裏一哆嗦，她突然感覺過去的自己是很遙遠的一個人，跟現在的她毫無關系。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葉修明坐了下來，“你來演一下，就把你以前那種最真實的狀态呈現出來。”

吳歌愣住，她明白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什麽，要是她沒有如他所願表現出來，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西娅，你坐下來，和我一起看。”葉修明說道。

西娅沒聽懂剛剛葉修明和吳歌的對話，她懵懵懂懂地坐了下來，注視着吳歌。

“開始吧！”葉修明說。

吳歌渾身上下都緊繃着，她內心隐隐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完成這種表演，如果完不成，她都不敢想結局會有多痛苦。

客廳裏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吳歌深呼吸一口氣，大聲道：“你為什麽要帶這個女人回來？”

“情緒不夠激烈，再來！”

“你為什麽要帶這個女人回來？她是你什麽人？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不對！”

一連好幾遍，葉修明都說不對，吳歌幾乎要崩潰了，西娅更是吓得瞪大了眼睛。

“你為什麽要帶她回來？你們什麽關系？說不出來是吧？說不出來，我們倆就離婚！”

吳歌說完這句話，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滞了。她內心甚至産生了困惑：難道這就是以前的自己嗎？她是這麽對待葉修明的？

“對了。”葉修明得意地拍了拍手，“這才是你，看來這幾年你在這裏受到的教育不錯，終于知道如何表現了。”

這句話讓吳歌毛骨悚然，可她只是順從地笑了笑。她的笑一定很難看，因為吳歌看到西娅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

“你可以回房間了。”葉修明對吳歌說。

吳歌微微颔首，就轉頭上了樓梯，她特意放慢了腳步，這樣就能聽到葉修明和西娅的談話。

葉修明的那雙眼睛像是獵物一般，在西娅的身上掃來掃去。

“你該去洗澡了。”葉修明對西娅說。

西娅沒有動彈，她盯着葉修明的臉，說道：“你答應過我的事你還記得嗎？”

“哦，”葉修明拍了拍額頭，他從身邊的那只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個信封，“這是第二筆錢，一共一萬美元。”

西娅看着那些錢，嘴唇有些顫抖。

“怎麽樣，我說話算話吧。”葉修明說。

西娅抿了抿嘴唇，她喉嚨發澀，出賣自己并不是個好主意，但是她太需要錢了。如果沒有錢，她就沒辦法繼續接下來的生活。

“謝謝。”她說。

“不客氣，不過你答應我的事情也要做到，這幾個月內不許和別人聯系。”

“我的手機早就被你拿走了，就算想跟人聯系，也沒有辦法。”

“嗯！”葉修明滿意地點頭，“貝拉，帶西娅去洗澡。”

吳歌隐隐約約聽着樓下傳來的聲音，明白整件事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這是葉修明新找的一個女孩，他們之間沒有愛，只有赤裸裸的金錢交易。

愛，對于葉修明來說應該是個奢侈的東西，他誰都不愛，只是需要不斷地去做點什麽來滿足變态的心理阈值。

那天晚上，地下室的門一直關着，吳歌不知道在裏面發生了什麽，但她想到了以前自己在地下室所遭遇的一切，也能想到七八分。

她的心很重很重，就好像有千斤重石壓在上面一樣。

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客廳裏看到了西娅，她穿着一件灰麻色T恤和一條樸素的牛仔褲，她的臉上有好幾處淤青，身上也有好幾處傷痕。看來昨晚，她過得并不輕松。

貝拉正在給她塗藥，就像艾瑪當初對吳歌所做的那樣。

吳歌一瞬間愣了神，她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們。難道又要讓悲劇再度上演一次嗎？她的悲劇還要再度上演在這個女孩身上嗎？

吳歌的心很痛，痛得她的呼吸都紊亂了。

西娅這時也看到了吳歌，她愣了一下，随即又羞愧地垂下了頭去。

她會什麽是那樣的表情，難道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破壞了吳歌和葉修明的婚姻嗎？

可笑的天真！

吳歌不知道該說什麽，便自顧自地朝餐廳走了去。

西娅不像吳歌有那麽大的自由權，葉修明不讓走出這個別墅，只允許她在院子裏散散步。但她并沒有出去散步，而是終日坐在客廳裏，從天亮到日落。

日落後，她就去了地下室。

吳歌對這些視而不見，直到有一天，葉修明出去了，她看到西娅在落地窗前獨自垂淚。那樣的情形，一下子觸動了她的靈魂，就好像看到她，就是看到曾經的自己一樣。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西娅回過頭，看見是吳歌，她吃了一驚，匆匆擡起手擦幹了臉上的眼淚。

“對不起。”西娅用中文說道。

“你會說中文？”吳歌也吃驚。

“嗯，我學習過幾年，會一點點，”西娅有很重的口音，“請你別告訴葉先生，我不想讓他知道。”

吳歌點了點頭，她嘆了口氣，問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其實葉先生邀請我的時候，我就感覺到這趟旅程會很艱難，他給我那麽多錢，一定是想讓我做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西娅又落淚了，“我來的那天，看到你，很驚訝，尤其是聽了你們聊天的內容後，特別害怕，葉先生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舉動，但我又存有一絲僥幸，想他也許對我沒那麽壞……”

“所以你那天聽懂了他對我說的話？”

“嗯，我當時想，要不還是離開，但是我又舍不得那些錢……”

“你倒是挺實在。”

“對不起，我需要錢。”西娅梨花帶雨。

吳歌嘆了口氣，又問：“你和葉修明是怎麽認識的？他給你的這筆錢，你準備拿來做什麽用途？”

西娅說：“我是通過一家工作中介認識葉先生的，這筆錢是我的學費，會幫我很大的忙。”

“這樣啊……”吳歌不好再多說什麽，她雖然衣食無憂過了很多年，但還沒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知道學費對于留學生來說意味着什麽。“他讓你在這裏待多久？”

“葉先生說兩個月就行。”

兩個月，葉修明真的會按照這個承諾來執行嗎？吳歌有些懷疑。

“請問，”西娅咬了咬嘴唇，她低頭看吳歌的腳環，這個腳環是她和吳歌最大的區別，“你應該在這裏很長時間了吧，你是他什麽人？他為什麽要給你戴這個？”

“我是他妻子。”

“啊？”

西娅的眼裏閃過一絲震驚，片刻她就明白，現在她所經歷的一切，跟眼前這個女人相比起來，可能根本算不上什麽。

這樣一想，她也同情起吳歌來。

“他一直對你這樣嗎？”

吳歌看她那種憐憫的眼神，內心覺得可笑，她們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居然有心思在這裏相互同情。

她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離開？”西娅激動起來。

“這不是你現在該關心的事情。”

吳歌的潛臺詞是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但西娅沒有領會她的意思，而是抓住了她的胳膊，勸說道：“你應該和他離婚，要不然會被他折磨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