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黎明 -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西斯氣沖沖地沖出了別墅,他拉開車門,發動車子,罵罵咧咧地下山找去了。
吳歌不敢相信所發生的一切。艾瑪要是跑了,單憑雙腿能跑到哪裏去?倒是……眼前那個巨大的,深不可測的湖泊,讓人起疑。
吳歌往湖邊跑去,她手心直冒汗,艾瑪是她在這裏最信賴的人,她不知道如果失去了她,她在這裏的生活該有多麽的凄涼迷茫。
她跌跌撞撞,四處搜索艾瑪的身影,腳印、漂浮物、或者是壓倒的草叢,只要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有可能跟艾瑪有關。
吳歌很迫切,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找到任何痕跡,她希望艾瑪已經跑了,她沒有電子腳環,只要跑出這片山林,就有機會逃離。
如果她逃出去,肯定會找去找她兒子。她真能順利找到她兒子嗎?也許在半路上會被西斯、巴赫爾那幫人截住,根本逃不到邊境。就算她順利逃過去了,她又如何從那些亡命之徒中解救出她兒子呢?
天空越來越暗,不一會兒就刮起了大風,湖水沖刷着岸邊的泥土,發出汩汩的聲音。
吳歌的頭發被吹得很亂,她撥了撥被吹得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湖邊走。大概走了兩百多米左右,她注意到一片被壓倒的草叢,草叢邊還有一團灰撲撲的東西。
她急忙沖上去,發現那是一團灰色毛巾,這毛巾就是平時艾瑪用的其中一條,吳歌有印象。
她心裏一沉,又望向湖面,在大約十米外的湖面上飄着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像是一只鞋。
那種樣子的鞋,也只有艾瑪才穿。
吳歌最不願意相信的事情出現了,艾瑪輕生了。她感到身體發軟,靈魂幾乎要從身體裏抽離。
豆大的雨珠随即傾盆而下,落在湖面上,濺起了陣陣漣漪。
湖面上的鞋子随着漣漪一浮一沉,往遠處飄去,很快就模糊在煙雨之中。
吳歌木讷地定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濕了自己的頭發、衣服、每一寸肌膚。
她感到刺骨的寒冷,風聲、雨聲、雷聲交雜在一起,沖刷着她的感官,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傾覆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聽到西斯的大吼聲。
“你瘋了!”西斯走到她身邊,拉了她一把,“趕快回去!”
吳歌身體發抖,嘴唇發青,她渾身都濕透了,這才發覺腳底下有山上的渾濁水流沖刷了下來。
她沿着泥濘不堪的路,踉踉跄跄地回了別墅,等到達時她渾身都是泥巴,從身體到心靈都涼透了。
那一天的雨幾乎下了一整天,雨停了之後,西斯劃着小船在湖泊上搜索了一圈,沒有發現艾瑪的蹤跡,夏爾湖深不可測,也許艾瑪早就沉入湖底。
吳歌在艾瑪的休息間找到了遺書,上面只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單詞:累了。
一個人沒有辦法體會另一個人的辛苦,吳歌不會知道艾瑪遭受過什麽,她只能依靠她作為一個演員的想象力,去想象她所經歷的一切,但有時候想象力都變得很貧瘠,就好像多年前的她,也無法想象自己今天會有這樣非人的經歷。
艾瑪消失後的那幾天,西斯日日守在別墅裏,他一定是接收到了葉修明的指示,所以才在這裏看着吳歌。
吳歌那幾天不得不自己下廚做飯,很奇怪,原本焦慮的心情,反而因為這種忙碌變得平和了許多。她甚至覺得獨自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西斯的存在,還是會讓她産生一種不安感,她不得不避着他,以防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三天後,葉修明回來了,他看起來一切如常,還帶回來一個新保姆。
新保姆是亞洲人,比艾瑪年輕許多,也比艾瑪長得更清秀。
吳歌不知道葉修明是從哪裏找來的這個人,但她從那四處打量的眼神以及從她的穿着來看,她十有八九也是偷渡過來的。
這樣的人,就算消失也沒人在乎,吳歌真擔心她會像艾瑪一樣被西斯輕薄。
葉修明領着那個女人到客廳後,率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叫貝拉,以後她會來照顧你。”葉修明給跟在他後面的吳歌介紹。
沒有葉修明的指示,吳歌不敢落座,她卑微問道:“她是哪兒人?會說話嗎?”
“這個很重要嗎?”葉修明反問道。
“我只是不希望艾瑪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葉修明一只手搭在沙發上,“貝拉很需要錢,而我給了她足夠的錢,她不會離開的。”
“但如果……”吳歌本想提到西斯性侵的事,但話到嘴邊,她還是沒說出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如果你知道她以前的日子怎麽過的,就明白現在對她來說壓根是天堂,她會習慣西斯的。”
“所以你知道艾瑪被西斯……”吳歌脫口而出。
“當然啊,”葉修明冷哼一聲,“男人嘛,就那點事,我怎麽會不知道,西斯不在這裏解決,就會去別的地方解決,我不想節外生枝,就只能任由他們去咯。”
“所以你就犧牲艾瑪——”吳歌梗住,她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了巴赫爾的身影,但她卻不敢将那種疑惑宣之于口。她垂下頭去,吐了口氣。
“這怎麽叫犧牲?”葉修明不滿意,“難道艾瑪就沒有需求嗎?這種事是各取所需。”
“荒謬。”
“荒謬?”葉修明哈哈大笑,他站起身,走到吳歌面前,低頭盯着她的眼睛。“吳歌,你知道艾瑪的真名嗎?”
吳歌一怔:“……不知道。”
“問她名字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吧?”葉修明的語氣愈發陰沉,“你其實并不在乎她,要是你真在乎艾瑪的感受,怎麽會在西斯和她發生關系的時候,偷偷跑了?”
吳歌頓時有一種被拆穿了的頭暈目眩感。
“……你知道?”
“是啊,西斯看見你了,”葉修明嘴角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你肯定也不知道艾瑪在廚房裏哭過多少回吧?”
吳歌語塞,她确實從未留意到這一點。
“不過我不意外,這才是真實的你,你本身就是這麽膽小懦弱,只要習慣了一種生活,就不願意做出任何改變。我只是替艾瑪不值,她用心照顧你,在你被巴赫爾侵犯了之後,還去安慰你,結果呢,你怎麽對她的?哼!”
葉修明的話字字紮心,吳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總之,無論她是真跳湖,還是假跳湖,她都不會回來了。你還是盡快适應新的生活吧,我最近新知道了一些玩意兒,也許你會喜歡。”葉修明如此說道。
吳歌覺得雙腳似乎沉到了地下,天花板像是巨石一樣塌了下來,她感到無比壓抑,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葉修明的掌握之中,逃離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她應該接受這種命運,至少這樣能平安無事地過下去,身邊這些人不會一個接一個的消失。
春去秋來,日子沒有什麽變化,轉眼吳歌就在這裏待了一年了。
她已經很少想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了,有一次,她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還不錯,只需要吃、睡,遭受一些□□和精神上的折磨,并不用思考其他的事情……
腦海裏冒出這種想法時,她會感到脊梁骨發涼,這明明不是正常人過的日子,她卻在逐漸适應,并且沒有任何想要脫離的想法。
這種念頭會讓她短暫地感到不安,可除此之外,她似乎都很平靜,近乎麻木地平靜。
人一旦變得麻木之後這些日子就過得特別快,轉眼又迎來了冬季,冬天來了之後,又迎來了春天。
春天裏的陽光很溫暖,吳歌喜歡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有時候她可以坐一整天,腦袋裏空空的,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
偶爾她會覺得這院子空空蕩蕩的,缺點兒什麽東西。有時候,她又覺得空着也挺好。
她也看電視,但因為語言的原因,只會看國內的那幾個電視臺。有時候在電視上看到老家附近發生的新聞,她會心裏一緊,雖然葉修明承諾她可以跟家裏打電話,但她已經很沒跟家裏聯系了,親情、友情于她而言已經變成了一種奢望。
這一日,依舊是平常的一天,吳歌吃完早餐後,在二樓書房裏翻看一本無聊的小說,看了大約三分之一,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這讓她很意外,那聲音很雜亂,聽起來像是有好幾輛車到了這裏。
吳歌好奇地站起身來,往窗外看去,只見別墅的大門打開着,兩輛小型的廂式貨車開了進來。
吳歌吃驚,她還從未同時看到兩輛車同時出現在這裏,她猜測一定有什麽事要發生。
西斯指揮着兩輛車停在了別墅前的小廣場上,從車上下來了好幾個穿戴整齊的男人女人,他們從車上搬下來好幾個大塑料箱子,又從另一輛車上搬下來了一些桌椅放在了別墅的前坪上。
看起來就好像要舉辦一個派對。
吳歌突然大悟:有客人要光臨這棟別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