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黎明 -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人真的很奇怪,關于過去的回憶,有時候會因為某些場景突然冒出來。

周愉曉看着一臉悲戚的吳歌,回想起來很久以前采訪她的情形。那時候她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明星,光芒四射,舉手投足之間,甚至有了點名人的壞脾氣。

所謂壞脾氣,是周愉曉長期在工作中對這些人形成的一種印象,大多數人剛開始進入這個浮華的圈子時,都有種手足無措的局促感,因此對待人和事都很謙遜。但随着時間的推移,無論如何保持外表謙遜,行為和舉止都會變得有些不同。

金錢和名聲會讓人變得傲慢,變得虛僞。

這樣的名人,周愉曉通常都會從心底裏厭煩,所以在那時,她也一樣有些厭煩吳歌。

時過境遷,這樣的厭煩在面對如此脆弱的吳歌時,便消失殆盡了,她可以用一種普通人的目光來看吳歌。

“周警官,我知道你是警察,所以你要懷疑每個可能殺掉老葉的人,但我沒有殺他……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呢?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吳歌受了極大的委屈。

“你冷靜些,我只是例行公事,了解一下情況。”周愉曉的思緒沉靜了下來,“我問你,一年半前,有人看見你和葉修明在湖上劃船,當時你們大吵一架,你掉進了水裏,最後你又被救起來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吳歌的表情由悲傷變成了震驚。

“你怎麽知道的?”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只需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了,一定是送貨的人看到了,”吳歌垂下了腦袋,“沒想到居然這麽巧。的确有那麽一次,我們在湖上劃船,我和老葉吵架了,我當時很生氣,就從船上站起來,誰知腳下不穩,就掉進了水裏,要不是老葉眼疾手快,我應該已經被淹死了。”

“知道了。”周愉曉點了點頭,見吳歌的情緒似乎平和了些,她決定将先前的問題深入問下去。“我還有個問題,你和葉先生到底什麽開始那種關系的?地下室又是什麽時候裝修的?”

“三年前,”吳歌沒有隐瞞,但聲音壓得很低,“我們搬到這裏來後,生活很無聊,總得找點事做,所以老葉才在網絡上找一些資料,我開始不樂意,但是耐不住他一直說,後來就同意了。地下室也是那個時候開始裝修的,都是他的一些個人愛好。”

“你本人……對這種事有什麽看法呢?是……享受?還是厭煩?”

“怎麽說呢?”吳歌似乎難以啓齒,“重要的是要找到平衡,如果掌握得好,參與的人就會很享受,但如果掌握得不好,就會受傷。”

“你因為這種事受過傷嗎?”

“就算再怎麽小心,都會受傷的,但是不嚴重。”吳歌似乎對此并不介意。

“這種事持續了三年?”

“沒有,”吳歌輕聲但果斷地否認了,“一年半前,他就沒再幹這些事了。”

“為什麽?”

“我不知道,他只是說他太累了,對這種事沒什麽興趣了。”

“他怎麽會突然之間就沒興趣了?”周愉曉情不自禁低聲嘀咕道。

“也不算突然,他那時生意上很多麻煩事,焦頭爛額,而我本身也不是很在意這種事,自然不會強求他,結果就淡了下來。”

“你就沒有懷疑過其他可能?”吳歌腦子裏很自然地想到了那份遺囑。

“什麽其他可能?”吳歌迷茫地看着周愉曉。

“比如……葉修明可能找到了其他更刺激的事,或者在外頭有人了。”

“不可能,”吳歌矢口否認,“他不可能在外頭有人。”

“男人可不是什麽值得相信的動物。”周愉曉半奚落地說道。

吳歌聽到周愉曉的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不信。但這些事情都是我們的私生活,與案子本身無關。周警官,你特地來問我這些,不會是在滿足你的窺探欲吧?要我說,你與其為難我,不如好好調查一下這附近到底有沒有可疑的人,有沒有可能殺害老葉的兇手,我不相信那些人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吳歌說了這幾天來最多的話,她的表情看起來悲傷但又帶着憤慨,讓人感覺到她的确很在意這件事。

轟隆隆——

就在周愉曉在思索如何回答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響起了雷聲,周愉曉擡頭看了出去,遠處一團巨大的烏雲正在朝着這邊壓了過來。

“要下雨了。”吳歌的語氣多了一些不尋常。

“是啊,”周愉曉簡單回應了一句,就接過之前的話題,繼續說:“說實話,我們也不是什麽都沒發現,只不過還需要一些時間調查。你說的沒錯,你們的私生活的确與案子無關,我不應該問得這麽細致。”

“知道就好,”吳歌松了口氣,“你們……還發現了什麽?”

“葉先生的确有從事虛拟貨幣交易的記錄。”

“所以,這一切真的和那個……什麽……虛拟貨幣有關?”吳歌激動地追問。

“目前還在調查中。”

“我聽威爾斯說,如果是虛拟貨幣會很難查,他聽說過很多類似的案子。”

外面不知不覺竟然宛如黑夜,閃電一道接一道閃爍,雷聲連綿不絕,雨滴接二連三地砸向地面,雨珠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怎麽會下這麽的大雨?”吳歌的注意力又被大雨吸引了過去,她起身走到窗邊,“很久沒有下過這種雨了。周警官,你要不還是先別下山了,等雨小了些再走吧。”

“我待會兒還有工作。”

“你別怪我多事,這裏的土質很松,以前下雨的時候就有滑坡的情況發生,我擔心你貿然出去會遇到危險。”

周愉曉看着外面黑壓壓的烏雲和宛如傾盆的大雨,感受到了這場暴雨的瘋狂。

“你喜歡下雨天嗎?周警官。”吳歌沒頭沒腦地問。

“天氣,對我來說都一樣。”周愉曉說。

“我很喜歡下雨天,你知道這場雨會下多久嗎?”

周愉曉搖頭。

“今天的雲很厚,恐怕得下三四個小時。不瞞你說,以前下得太大的時候,我還擔心房子會不會被沖垮,真是杞人憂天啊,這棟房子只所以建在這兒,就是因為地勢高,地下面有堅硬的巨石,雨水根本奈何不了它。”

周愉曉敷衍地點了點頭,她感覺談話似乎已經偏離了主題。

“你今天來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吳歌回頭看周愉曉,把話題拉了回來,“我一定知無不盡,言無不答。”

“暫時沒有了。”

在落下話音不久,客廳外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幾秒鐘後,客廳裏的燈大亮。

周愉曉頓感光線刺眼,無法招架,等她看過去,才發現安娜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客廳門口。

她的視線從周愉曉身上轉移到吳歌身上,然後做了個吃飯的手勢。

“該吃飯了。”她用英語對吳歌說。

“知道了。”吳歌回答的是中文,“周警官,不如一起吃飯吧,安娜是按我教給她的食譜做的菜,味道……應該能滿足你。”

“不用……”

“你不用客氣,我本來還有些話想跟你聊。”

盛情難卻,周愉曉便不再拒絕,而是跟着吳歌走進了客廳。

如吳歌所說,餐桌上都是中國菜,一道清蒸魚,一道小炒青菜,一道西紅柿炒蛋,賣相看起來不怎麽樣,但香氣四溢。

“她不會做複雜的菜,這些都是最簡單的。而且,她有她的生活習慣,不會跟我們一起吃。”吳歌對周愉曉說。

和吳歌單獨吃飯,讓周愉曉産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有好幾次,她都想直接挑明認識吳歌這件事,但思來想去還是忍住了。

吳歌在吃了點東西後,似乎精神頭也好了些,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話。

“我還是不敢相信老葉會死在地下室。”吳歌一邊吃一邊念叨,“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就夢見他了,他渾身血淋淋的,眼珠子眨都不眨地看着我,就好像在問我為什麽不救他。”

說到這裏吳歌大喘一口氣,“我也很懊悔,那天晚上我為什麽對地下室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我為什麽睡得那麽死,對別墅裏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難道是有人把我的藥換了嗎?”

“你的藥?在哪兒?”吳歌警覺起來。

“就在那個櫃子上,我已經好幾天沒碰了。”吳歌指了指餐桌旁的一個置物櫃。

“稍等。”周愉曉站了起來,直接走到了櫃子旁邊,直接拿起了櫃子上的藥,這個包裝她很熟悉,曾經她也依靠這種藥來助眠,她立即從瓶中倒出幾粒藥來看了看。

“怎麽了?”吳歌在餐桌上問。

“沒什麽。”嘴上這樣說,吳歌卻發現了這藥丸和她常吃的那種有所不同,看起來更白,表面更粗糙,像是特地趕制出來的。

“所以還是怪我,如果我沒睡那麽死,我就能找人幫忙,老葉就不會死。”吳歌的語氣變得更加凄涼。

“如果你真沒睡那麽死,或許你就死了。”周愉曉說着把藥瓶揣進了口袋,“這藥我帶回去看看。”

“那藥真的有問題?”吳歌看着周愉曉的舉動,十分吃驚,“那些人換了我的藥嗎?那他們肯定在這附近蹲很久了,他們早就做好準備了?”

“難說。”

又是幾聲驚雷,雨下得越來越大,周愉曉感覺已經這棟房子已經快被大雨包圍了。

“他們……是誰?難道真的是為了那些錢?”一道閃電劃過,吳歌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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