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B101室，葉修明頭發淩亂，滿臉污漬，他嘴上被纏上了一圈膠帶，只留下兩個鼻孔呼吸，在他腰間，一條尼龍繩将他和那張辦公椅一起綁了起來，密密麻麻結結實實，讓他無法動彈。

頭頂的的燈光打在葉修明臉上，汗水和污漬交雜在一起流淌，讓他睜不開眼睛。他試圖擺脫尼龍繩的控制，但一會兒力氣就不夠了。

這種被束縛的感覺，簡直比要他的命還要難受，最後他只能癱在座椅裏，一動也不能動。

吳歌在監控屏幕中，看着這樣的葉修明，覺得有些心酸和好笑，這還是那個整日以虐待她為樂的人嗎？原來如此不堪一擊啊。原來一個人落魄的時候，竟然是這個鬼樣子。

葉修明應該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這樣吧？

地下室傳來低沉的機器轟鳴聲，那是從監控室傳來的聲音，羅伯特已經開始拆除監控設施了，等拿走了那些設備，那個地下室就會被水泥封上，永不見天日，也沒有人會知道那裏有一個監控室。

鏡頭中葉修明似乎掙紮了一下，他的眼睛裏充滿驚恐，似乎是對這種低沉的聲音感到不安。

“你不去看看他？”陳美玲對盯着屏幕的吳歌說。

“等會兒。”

人的地位突然發生改變的時候，往往會産生一種難以适應的心理。吳歌之所還不進去看，是因為她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從兩年前開始想要逃脫這裏，到如今距離夢想一步之遙，吳歌經歷了那麽多個日日夜夜，經歷了無數次的徹夜難眠，她需要一段時間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他害怕了。”陳美玲又說。

“我知道，”吳歌說着深呼吸了一口氣，“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眼神，那種眼神……是我才有的。”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晚一點再去。”

吳歌搖了搖頭，她整理了下頭發和衣服，沉默着吓了樓梯，走到B101門前，門後是什麽世界她清楚得很，而且她也必須面對。

吳歌深呼吸，擰開了門，和葉修明四目相對。

葉修明看到吳歌，仿佛發瘋的猛獸一樣，從喉嚨深處咆哮了好幾聲，但那聲音都被那該死的膠帶阻斷了。

“你想說什麽？”

吳歌關上門，她站得離葉修明有點遠，但她相信她的每一個字都會落到葉修明的耳朵裏。

“我不能幫你撕開膠帶，不然他們會打我的。”吳歌露出怯懦的眼神。

葉修明聽罷用力掙紮了幾下，他的眼睛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脖子上血管也鼓了起來。

“你就算生氣也沒用，現在我也做不了主，”吳歌面色為難，“安娜說，只要我聽她的話，就能平安活下去。”

葉修明眼裏憤怒褪去了，他又嚷嚷了幾句，吳歌沒聽清。她試着離葉修明更近了一些，歪着頭，打量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

“你到底在說什麽？”她低聲問。

“她……他們想幹什麽？”從葉修明的嘴裏發出來只是含糊不清的聲音，讓人很難辨別。

吳歌沖葉修明眨了眨眼，又回頭看了一眼牆壁上，在牆壁上，有一個新安裝的攝像頭。

“那兒有攝像頭，他們在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葉修明的眼珠子瞪大了，顯然，他也看到了那個攝像頭。

“那個安娜會中文，她說他們想要‘密鑰’，讓我過來問你，你把這些東西藏在什麽地方了？”

葉修明用力地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吳歌在說什麽。

“哦，”吳歌突然回頭對攝像頭說，“現在我撕開膠帶應該沒問題吧。”

攝像頭沒有發出聲音，但過了片刻，攝像頭上下動了動。

吳歌見狀便輕輕地撕下了葉修明嘴巴上纏着的膠帶，他的臉頰因為膠帶的纏繞有兩圈很深的紅印。

“是……是安娜讓你這麽做的？”

吳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說她只是打工的，她的背後還有人。”

“她的背後？”葉修明恍然大悟，除了那個蛇頭，還能有誰？沒錯，一定是他，他在身旁安插人太容易了，但他又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有虛拟貨幣的？到底是誰洩露了秘密？

葉修明一時想不起來。

“他們想要多少錢？”葉修明問。

吳歌為難地皺起了眉，似乎對這個問題難以啓齒。

“說啊！”葉修明怒吼道。

吳歌吞吞吐吐地說道：“他們……說，你有多少，他們要多少。”

“媽的！一幫孫子！什麽東西！”葉修明聽罷狠狠地罵道。

房間裏陷入了沉默，只能聽見葉修明粗重的呼吸聲。

“老葉，你說咱們要是不給，他們會怎麽辦啊？”吳歌可憐巴巴地問道。

“我不知道！”葉修明怒氣沖沖。

“他們會不會殺了你和我……或者，他們會幫我們一直關在這裏？老葉，他們會不會虐待你啊？”

“別說了！”葉修明煩不勝煩，“你出去吧！告訴他們，讓老大出來跟我談。”

吳歌泫然欲泣，她一臉悲怆地站起來，想要重新把膠帶粘在葉修明的嘴巴上，但想了想，便把膠帶捏成了一團，扔在了地上。

“我出去了。”吳歌最後說道。

從房間裏出來後，吳歌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渾身緊張的肌肉也在瞬間松弛了下來，恰巧此時，羅伯特從監控室裏爬了出來，他戴着一副手套，手裏還抱着一臺電腦。兩人四目相對，吳歌立即對羅伯特做了個噓的手勢。

羅伯特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吳歌又沖羅伯特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地下室。

“太感謝你了，”吳歌輕聲對羅伯特說道，“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些東西。”

“小事情。”羅伯特不像以前那樣健談，他看起來氣色不佳，好像受到了什麽打擊。

吳歌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為昨晚的事情而苦惱，她的心情同樣複雜，昨天晚上，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來處理那兩具屍體，地下室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跡，那兩具屍體也很猙獰，羅伯特當時看到的時候，都吓蒙了。

“昨天晚上也難為你了，要不是你，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那兩具屍體。”

聽到“屍體”兩個字，羅伯特差點嘔了出來，但他還是強忍住了胃裏的惡心。

“把那具屍體放在家真的沒問題嗎？你們真的不害怕？”羅伯特問道。

“我有這麽做的理由。”說話間，吳歌和羅伯特已經來到了門廳，別墅外聽着一輛旅行車，是羅伯特開來的。“總之，也謝謝你送來的冰櫃。”

“哦……”一想到那個冰櫃裏放着的是屍體，羅伯特還是覺得心裏毛毛的。

“記住，千萬不要跟人說利亞姆的屍體在哪兒。”吳歌強調道。

“放心，我絕不會說的。”羅伯特肯定地說。

“還有一件事，請你幫忙，幫我買一個鬧鐘。”

“鬧鐘？”

“嗯，能倒計時的那一種。”

羅伯特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還是點累彈頭。

吳歌感激說了聲謝謝，就往客廳走了過去，陳美玲還在客廳裏坐着，她盯着監視器上葉修明的一舉一動。

“他真的會信嗎？”看到吳歌過來，陳美玲問她。

“他現在應該半信半疑，”吳歌坐在陳美玲的旁邊，看着監視器上的畫面說道，“他說讓你下去跟他談談。”

“我聽到了。”陳美玲站起身，她的表情很平靜，似乎并未有對葉修明的仇恨，但那些恨意卻一直在她心底，從未消失過。“你覺得他會跟我說什麽？”

“我不知道，”吳歌搖頭，她思考了片刻又說：“或許，他會讓你繼續跟着他。”

“哦？”

“他會用利益收買你。”

“那他恐怕選錯人了。”陳美玲說着笑了笑，“如果想殺她的人，你排第一，那我就是第二。”

葉修明餓得頭眼昏花，肢體也因為長時間未變換姿勢而變得麻木。看見陳美玲進來，他的眼睛裏驟然亮了一下。

“葉先生，我來了。”陳美玲對葉修明說。

葉修明盯着陳美玲沉默了一會兒，凄涼地笑出了聲：“安娜……這個名字，應該是假的吧？是那個蛇頭派你來的？”

“你別管我是誰派來的，你也別管我是誰，”陳美玲說話不緊不慢，這是她在課堂上養成的習慣，語氣舒緩，但字字都能深入人心，“總之，你現在被人盯上了。你看，除了我們，西斯和利亞姆也觊觎你的錢，還好他們已經死了。”

“哼，”葉修明含恨冷哼了一聲，“我就不該相信任何人。”

“是啊，你這麽有錢，本就不該相信別人。”陳美玲臉上浮現出笑容。

葉修明懇求道：“我只是個普通的有錢人，你們為什麽不去綁架那些坐擁幾十億美元的富豪？卻要對我下手？”

“這個還需要問嗎？我們只認識你啊，也知道你的生活習慣，哦，對了，我們還知道你有兩個孩子。”

葉修明身子一抖：“你們連這個都知道？”

“要做這種事，當然得什麽都知道，我聽說你挺在乎這兩個孩子的。”

葉修明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他仿佛被戳到了軟肋，連臉色也變得蒼白。但是從他的嘴裏冒出來的話，瞬間又讓人忽略了他的這種神情變化。

“你別想用孩子要挾我，我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不吃你這一套。”

“真的不吃嗎？你仔細想想，用錢來換自己和家人的命，這是個很合算的生意。我就說這麽多了，你好好想想吧。”

說完，陳美玲不再理會葉修明，而是推門而去，在她身後是葉修明近乎瘋狂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