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黎明 -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合作?”陳美玲不屑地嗤笑一聲,“我為什麽跟你合作?”
“說起來,這真的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哀戚起來,“我丈夫是個很富有的人,但是他很變态,把我囚禁在這裏不說,還一直傷害我,我逃了幾次沒逃出去,腳上還被戴了電子腳環。我逆來順受慣了,甚至産生了留在這裏的想法,但是後來西娅來了,她來的那一天,我就感到氣氛很不一般,她是為了錢才來的,但她是個單純的孩子,居然相信我丈夫的話,以為他會給更多的錢,結果呢?”
說到這裏,女人憐惜地嘆了口氣。
“結果就是我和她一起被這個人渣折磨,你知道那樣的日子多痛苦嗎?感覺每一天都沒有盡頭。後來在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西娅受不了這種□□和精神上的折磨,跳進湖裏自殺了。”
陳美玲聽完女人的話,整個人都在發抖。怎麽可能呢?她的西娅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她明明那麽堅強,她明亮的未來都在向她招手了,她怎麽會死?
“你們為什麽不救她?”盡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陳美玲此刻的痛楚依舊無法言喻。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麽可能救她?而且那天的雨,下得太大了,天又黑,湖水不停地翻湧,她的屍體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找到。”
陳美玲無力地松開了手。
吳歌感覺到了這種松弛下來的力道,她轉過頭,就着房間裏微弱的床頭燈的光亮,打量眼前這個女人,她身材瘦削,年紀看起來也不小了,但手腳竟然如此靈活,這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請問,西娅……是你什麽人?”吳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是我姐姐的女兒,”陳美玲眼神黯淡,“但跟我的親生女兒一樣。”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的關系。”不知為何,吳歌不害怕眼前這個女人,她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的悲傷和憤怒大過對她的敵意。“你就這樣放過我,不怕我會叫人來嗎?”
“我知道你不會,”陳美玲理智尚存,“我在這裏待了很長時間了,也跟蹤過你,我看見你和一個年輕男人見了面,你們讨論過一些事情……雖然我沒聽到,但也從你們的口型中推斷出了不少關于你的事。”
“是嗎?”吳歌懷疑,但她內心深處又覺得這人是真厲害,不僅順利找到了這個地方,而且還有很強的能力,在這裏呆了這麽久,西斯他們居然一絲察覺都沒有。
“麻煩你告訴我,西娅是怎麽來這裏的?你丈夫對她做了什麽?我想知道她在這裏到底經歷了什麽事情。”陳美玲說着竟脫下了面罩,露出了一張蒼白而懇切的臉。
吳歌嘴唇蠕動,她無法形容看到陳美玲的心情,她和西娅的眉眼似乎有那麽一點隐隐的相似,但那或許只是她的錯覺。
“請坐吧,我們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将這個故事說完。”
陳美玲沒有猶豫,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定定地看着吳歌。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吳歌将西娅如何到這裏來,又遭受了哪些折磨,最後如何跳進了湖裏的詳細過程,一一講給了陳美玲聽。當然,她在講述的過程中,隐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那就是威爾斯,她擔心這個女人會去找威爾斯報仇,那不是威爾斯的錯。
陳美齡的表情從憤怒變得悲傷,又從悲傷變成了平靜。最後,她只是深沉地嘆了口氣,然後沉默了很久。
也許她是在消化這樣沉痛的過往,也學她只是在思考怎麽做。吳歌注視着她的臉,等着她開口說話。
“你剛剛提到的希克斯是誰?”陳美玲說的話出乎意料地與西娅無關。
吳歌回答道:“是一個可憐的年輕人,我聽說他也來尋仇了,不知道是不是能像你一樣順利到達這裏。”
“嗯……”陳美玲淡淡地應了一聲,“我不想和你合作,我會找到他,再殺了他,給西娅報仇!”
“那恐怕很難如你所願了,他是個很謹慎的人,聽說希克斯要來,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我可以去找他。”
“恕我直言,這裏就是殺掉他的最佳場所。他那個人,死一百萬次都不足惜,但是死得太容易了,太便宜他了。”
陳美玲的眉毛一皺,她沉默半晌,問道:“你說怎麽合作?”
吳歌微微一笑,她道:“在我說出怎麽合作之前,你是不是把你如何找到這個地方的方法,告訴我?”
陳美玲想了想,然後大概把如何到這裏的經過說了一遍。
吳歌聽得嘴巴都合不攏來,她花了幾分鐘時間去消化陳美玲所說的話。
“那個蛇頭,看來跟我丈夫有業務上的聯系……”吳歌思索道,“你既然有他的聯系方式,不如問問他,是不是我們家的保姆也是從他那兒來的。”
“這跟保姆有什麽關系?”陳美玲随口問道。
“如果保姆也是從他那兒來的,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到這棟別墅裏,等待我丈夫的回來。”
“你想讓我頂替你們家的保姆?”陳美玲也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可思議。
“是,”吳歌點點頭,“不過這樣,你就得辛苦一段時間,這肯定比不上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但好處是可以不留任何痕跡,而且我還能拿到葉修明的遺産。而且你參與了,那筆遺産你也有份,你看看你想用來做什麽。”
“我不需要錢。”
“但你不想他死得那麽痛快對吧?”
陳美玲沉默。
“如果你答應我,明天上午十點,在湖邊,就是你看我和那個年輕男人的地方,我在那兒等你。”
這一夜,陳美玲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的腦海裏總是浮現出西娅的臉,她想象她所招遭受的那些折磨,她在夜深人靜時候的絕望,她想象她孤立無援的情形,想到她被冰冷的湖水包圍……
的确不應該那位折磨她的人這麽輕易地死去。
第二天早上十點,她如約定的時間來到了湖邊,果然那個女人就站在那兒等她,她依舊穿的那身灰色羽絨服。看到陳美玲來,她的臉上蕩起了微笑。
“你真的來了。”吳歌說道。
陳美玲沒有理會吳歌的客套,而是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你會中文啊,”吳歌有點驚訝,“我叫吳歌。”
“我年輕的時候學的,我叫陳美玲。”陳美玲說。
“既然交換了姓名,就代表我們互相信任了,我想說的是,這個事情可能會花費比較長的時間,你要頂替那位保姆,在這裏生活,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對我來說也不難,只要你不是難伺候的人就行。”
吳歌以前當藝人時的确有點難伺候,但現在她好多了。她和陳美玲達成了協議,就這樣異常隐秘的計劃就開始了。
陳美玲回到車裏後,就給那位蛇頭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那頭傳來一個疲倦的聲音。
“喂,哪位?”
“是我,我想讓你給我介紹一份工作。”
“是你啊,”蛇頭聽出了陳美玲的聲音,“什麽工作?”
“你認識一位姓葉的先生嗎?他在夏爾湖有一棟別墅……”
“嗯,有點印象。”
“我想在他的別墅裏工作。”
蛇頭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道:“這不是簡單的事。”
陳美玲接着說道:“但是你能辦到,對吧?”
蛇頭嘿嘿一笑:“沒錯,我能辦到,不過你也得幫我辦一件事。”
“什麽事?”
“殺人。”
陳美玲聽到這話頭皮一緊,她不想幹這種活兒,但事已至此,她倒想聽聽蛇頭讓她殺什麽人。
“誰?”
“我的一個兄弟,她帶着我的金條和錢跑路了,我知道他跑哪兒去了,但實在抽不出人手去處理這件事。”
陳美玲知道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我答應你。”她說。
殺掉那個人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那個人四處躲藏,但最終還是被陳美玲找到了,她處理完了那個人及屍體,就給蛇頭打了電話。
蛇頭看到那個人的屍體照片後,只是說了個地址讓她盡快過去,就挂斷了電話。
春天快來了,陳美玲不知不覺在這個國家又待了幾個月時間,她看着滿目的新芽,無比感慨,她好像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離那個人越來越近了。
她在蛇頭所說的那個地址等了一個星期,終于接到了電話。
“有人會來接你,你換身衣服,跟着他走。”
“辦妥了?”
“當然,我殺了那個女人。”
“啊……”陳美玲不覺得一定要殺掉那個女人,但此刻她似乎什麽也說不出口。
蛇頭似乎聽出了陳美玲這聲感嘆中的含義,他呵呵一笑,感嘆道:“女人啊,還是心軟。你放心,他們查不出來,再說了,那個女人跟你想的也不一樣。”
陳美玲沒再多說什麽,她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開着一輛越野車過來了。陳美玲跟他上了車,兩人一路開到了阿爾克斯城,又在阿爾克斯城等了半天,終于見到了那個她一直想見到的人。
那個人身材不胖不瘦,頭發中間有幾縷白發,穿着一件灰色襯衫。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有錢人,卻做出了那些讓人不齒的事來。
“葉先生,”跟陳美玲一起的男人畢恭畢敬地沖着車裏的葉修明打了個招呼,“這是老大找的新保姆,名字叫安娜。”
陳美玲故意裝得有些緊張和畏縮,以免引起葉修明的懷疑,但葉修明只是淡淡地瞥了了她一眼。
“她有點老。”
“沒辦法,”男人聳了聳肩,“現在不好找人。”
葉修明想了想,揮了揮手,讓她上車了。
陳美玲局促地爬進後座,悄沒聲地坐了下來。
“你會英語嗎?”葉修明冷冰冰地問她。
“會一點。”陳美玲故意說得口音重,但又不至于讓人聽不懂。
“那就好,去了之後,別沒事鑽到樹林裏去,不然會像你的前同事一樣,被蛇咬死。明白嗎?”
原來她是被蛇咬死的。“明白了。”陳美玲怯懦地說。
任任何人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卑微佝偻地坐在後座,年過半百的人有極其敏捷的身手,陳美玲一路上都沒說話,她只是雙手握拳,放在膝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就像一個真正的保姆一樣。
等車子開進了山林之中,陳美玲的目光才集中了起來,她瞥了一眼葉修明的後腦勺,心中的那些憤恨暗暗湧動。
終有一天,她要親手殺了這個人,為西娅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