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吳歌說到此處，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她的神色已經很疲憊了，回憶過去經歷的事情，就是經歷精神到□□的全方位的折磨，連身上的陳年舊傷也會隐隐作痛。

可是現在不得不對眼前這位老相識和盤托出，她不知周愉曉在想什麽，從她的神色也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

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周愉曉在聽吳歌說這些事的時候，震驚、憤怒、同情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吳歌所遭遇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知道吳歌是如何熬過那些漫漫長夜，如何在葉修明的暴虐之下，堅強的活下來的。

她相信葉修明對待吳歌的方式，一定比她現在所說的還要嚴重。只是人在闡述那些傷痛的事情的時候，會隐去那些讓人更加難堪的部分。

這一點，周愉曉深有感觸，她到如今都不想回憶起她和約瑟夫吵架的畫面。

這個案子還有繼續調查下去的必要嗎？周愉曉暗自思忖。現在吳歌都坦白自己有殺害葉修明的想法了，她想殺掉這樣一個人有什麽不對呢？

換做周愉曉是她，也會想方設法把這個人千刀萬剮。

周愉曉沒有意識到，她此刻已經完全站在了吳歌這一邊，作為一個警察她不應該這樣，可是作為一個女性，她能深深地共情吳歌的痛苦和絕望。

她依然不希望是吳歌殺了葉修明，看來現在那個叫希克斯的男人嫌疑最大了。

“你在當時見過你的孩子嗎？”

吳歌搖了搖頭：“沒有。不過真的很怪，明明不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孩子，但因為基因上的關系，我就放不下他們，這種感覺太詭異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周愉曉自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這件事之後，葉修明就立了遺囑？”

“對，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把所有的遺産都留給了兩個孩子。”

“所以當時你們拿出來的那份遺囑是僞造的？”

“可以這麽說，因為妹妹和我長得太像了，你們肯定會懷疑。不過，有件事我還是需要聲明一下，雖然我一直希望殺掉葉修明，但我真的沒有這麽做。”

“難道是希克斯殺的？”周愉曉半開玩笑地問。

吳歌剛要開口回應，門鈴就響了起來，周愉曉也吓了一跳。

“我去開門。”吳歌說着就起身走到門邊，打開了門。是從外賣的，一直在院裏待着的羅伊擔心大家餓了，點了餐。

“吃頓便飯吧，還有收尾的部分沒跟你說呢，等吃完飯再說。”吳歌說。

“這個故事就要結尾了啊？”

“是啊，”吳歌也感嘆，“我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要結束了。”

周愉曉沒有和吳歌客套，就這樣她坐在餐桌上和這一家人吃起飯來。

羅伊照顧孩子照顧得很好，很專業也很細心，跟那次在別墅遇見是完全不同的感覺。看來上次那種嚣張跋扈也是她演出來的。

而那兩個孩子也出奇的懂事，吃飯的時候不吵不鬧，很難讓人想到，他們有一個那樣的父親。

至于吳歌，她似乎在适應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不時地和孩子們交流。有那麽幾個瞬間，周愉曉覺得她比自己有耐心多了，或許是在夏爾湖長期幽閉的生活，磨練了她的耐性。

“你還會回去當演員嗎？”周愉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她就是這麽說出來了。

“也許會吧，”吳歌回答道，“我有時候會想起來那樣的日子，每天總是接觸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物，有時候一覺醒來就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挂在頭條上，評論裏有稱贊，有罵聲，有時候覺得他們在說我，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們是在說平行時空的另一個人……”

“是嗎？”吳歌不太懂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只得随口敷衍。

“是啊，”吳歌卻認真了起來,她解釋道：“因為很多事情都不是事實，所以我感覺他們說的只是‘吳歌’這個名字，跟我本人沒有關系。哎，扯遠了，如果你們不覺得我是兇手，而我也有機會回去，我有很大的概率會回去的。你呢？你會回去嗎？”

這句話戳到了周愉曉的痛處，她想回去沒吳歌那麽容易，首先她不像吳歌那麽有錢，其次她的職業要重新開始也會很難。

“過段時間回去探親。”周愉曉說。

吳歌微微點了點頭。

吃完飯後，周愉曉和吳歌又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兩人喝了點茶，又繼續之前的話題。

接下來的故事從哪裏開始呢？吳歌想了想，決定從貝拉的失足而亡開始。

這真是讓周愉曉始料未及的四個字。“失足而亡？”她反問道。

“沒錯，”吳歌點了點頭，“如果不是貝拉死了，安娜又怎麽會來呢？有時候我覺得夏爾湖就是一個不祥之地，在這裏的人似乎都中了某種詛咒。”

葉修明好得差不多後，吳歌就在威爾斯的安排下返回夏爾湖了，她一直住在醫院，後來又搬進了葉修明的一棟公寓裏，在那裏照顧了葉修明一陣子。在這期間，他自始至終都沒見過那兩個孩子。

她不想嗎？

她還是有一點想，只是她壓抑着自己的這種想法，只是每天盡心盡力地照顧葉修明。

回到夏爾湖後，又恢複了以前的日子，一切沒有什麽改變，這短暫的外出就好像是一個夢一樣。

這個冬天，吳歌跟羅伯特見過一面，她很坦誠地向他告知了自己的去向，以及複仇的進度，并約定來年的3月4日見面。這個時間很漫長，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在樹葉凋零的冬季和人見面，很容易被發現。

就這樣，冬天過去了，春天又來。

吳歌已經心如止水，等樹葉冒新的時候，她就按照約定的日期，去湖邊散步。

她到了沒多久，羅伯特就出現了。他一見面就喋喋不休說這個冬天所經歷的種種事情。放在以前，吳歌或許是沒有耐心去聽的，更何況很多詞她也不是很懂。但現在她倒是有興趣聽聽羅伯特講那些雞毛蒜皮的事。

“我最近發現這裏有陌生人。”

“陌生人？吳歌警惕起來。

“也許是來徒步的吧，”羅伯特聳肩，“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你呢，這個冬天LEO又沒有回來？”

說起來這個冬天，LEO只是短暫地來過幾天，然後就離開了，他好像很害怕希克斯來報複，但問題是那個虛無缥缈的人真的存在嗎？

會不會那個陌生人就是他呢？吳歌心裏泛起這樣的疑問。

但疑問終歸是疑問，并不是事實。

發現貝拉的屍體，是在一個下午，那天天氣還不錯，吳歌吃完了早餐，就回房去練習英語去了，她每次都非常小聲，以免讓貝拉或者西斯聽見。她練習完後，又做了一會兒瑜伽，進行了會兒體能訓練。

她總覺得要想逃出去，充足的體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就這樣折騰了一番，到時間了，她也餓了，就下樓去吃飯，但讓她意外的是，餐廳裏什麽都沒有，連貝拉都不在。

這很不尋常，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襲擊了吳歌，她想起了艾瑪，當初也是這樣消失的。

她立即找了一圈，就出了門，她很少去那棟木屋，但這次她非常果斷地朝那個木屋走去，她走得很快，在半路上就看到了西斯。

西斯看到吳歌也愣了一下。

“貝拉不見了，我剛剛找遍了別墅也沒找到她。”吳歌對西斯說。

西斯有些詫異吳歌的英語會如此流利，他道：“她怎麽會不見呢？”

“我不知道，”吳歌也不管了，“平時她會去什麽地方？”

西斯思考了幾秒鐘，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才說：“今天是去拿物資的日子，我過去看看。”

“我也去找她。”

西斯沒有反對，他和吳歌一起走上了大路，然後就朝着莊園門口走去，剛開始西斯都沒有說話，直到聽到吳歌呼喊貝拉的名字，他也才叫了起來。

但是到處都沒有貝拉的聲音，直到他們看到那輛停在馬路中央的露營車……

“她去哪兒了？”西斯嘟囔着走近那輛露營車。

吳歌也跟着走了過去，她看着那輛滿載物資的露營車，也感到很疑惑。

“再往下找找。”她對西斯說，“我們分頭找。”

西斯冷冷地看了吳歌一眼，他沒說話，只是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看看有沒有貝拉的蹤跡。

就在這時，山下突然傳來一個尖叫聲。

西斯和吳歌都軀體一震。

那個聲音不是貝拉的，而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