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黎明 -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他們……長什麽樣子?”吃飯的時候,吳歌鼓起勇氣問葉修明。

“這個你沒必要知道。”葉修明如是說,“知道了樣子,你就會想要見他們,見了他們後,你還會有別的念想,不如不知道的好。”

吳歌無法反駁,她抿緊嘴唇,虛弱地垂下了腦袋。

她很少想象有孩子的情形,因為家庭的緣故,她覺得就算有孩子了,也未必能照顧好。現在突然冒出來兩個孩子,這讓她感到不知所措,也打破了她一潭死水的生活。

她知道,她和這兩個孩子唯一的聯系就是血緣關系,這種關系說起來很強大,但沒有情感的維系,也會變得脆弱不堪。

那兩個孩子很小,也許在他們的世界裏,還沒有媽媽這樣的概念,沒有思考過媽媽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但是,對于吳歌來說,她有大把的時間去幻想孩子的模樣。

在她腦海中,男孩子長着一張圓圓的小臉,頭發軟而服帖,眼睛撲閃撲閃的,他一定喜歡做鬼臉,喜歡到處跑跑跳跳;而女孩子一定會紮着可愛的小馬尾,笑起來咯吱咯吱的,開朗活潑,喜歡冒險,也喜歡粘着媽媽,讓媽媽講故事……

在想象中,他們很可愛,但吳歌不敢想得太具體,太具體了,孩子的臉就會在腦海裏變得清晰,那些隐隐的思念就會變得更加細密悠長,但那未必是孩子的真實模樣,也未必是孩子的真實性格。

每當更深入的時候,吳歌就會斬斷自己的想法,她想置身事外,但還是默默給兩個孩子取了名字,男孩叫小澤,女孩叫小樹。

真是沒什麽創意的兩個名字,而且取名字這種事,葉修明肯定早就定好了,她說了也不算啊,何必白費心思,吳歌在心裏暗暗嘲諷自己。

吳歌不敢流露出任何有關于這兩個孩子的情緒,随着時間的流逝,她也會産生另一種錯覺:或許一切都是她的幻覺,根本沒有那兩個孩子,葉修明在騙人,或者,就是去湖上釣魚那件事就沒發生過!

太錯亂了,吳歌有時候感覺自己要瘋掉了!

她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但做什麽呢?她并無頭緒。

那一天天氣寒冷,她坐在電視機前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一串新聞結束了之後,出來了廣告片段,廣告內容大多很無聊,但其中一個廣告引起了吳歌注意,這是一則培訓廣告,廣告的內容是一個背包客到了一個陌生的過度,用翻譯器跟當地人交流,獲得了極高的旅行體驗。

吳歌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學英語。

她的确英語不好,只會一些基本的單詞,但如果學的話,就算不能學個精通,至少能進行基本的交流吧。

可是從哪裏開學呢?

吳歌很犯愁,她看到那個翻譯器,腦海裏有了想法,但這個想法需要得到葉修明的支持才行。

于是,那天吃晚飯時,她鼓起勇氣向葉修明提出了要買翻譯器的需求。

“你要翻譯器幹什麽?”葉修明很警惕。

“想看電視,想跟她交流。”吳歌說,“我都在這裏兩年了,總不能一直一句話都不跟這些人說。”

“呵——”葉修明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我記得你當初還在做藝人的時候,也不是沒請過老師來學英語,學成了嗎?”

吳歌羞愧,當初工作忙,雖然請了老師,但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學得一塌糊塗。

“沒學成,反正現在我也是當個愛好,能學幾句學幾句咯。”吳歌故作輕松。

“行,你想要翻譯器,我可以買給你。”葉修明有種非常不屑吳歌學習能力的自信,“我也很好奇你能學成什麽樣,說不定将來你有機會還能跟孩子們說兩句。”

吳歌心髒一顫,她佯裝鎮定地吃了口菜,将那一點點的異常掩飾了過去。

得到翻譯器是在一個星期後,吳歌很激動,她感覺自己的計劃終于邁出了一小步,雖然計劃的具體步驟是什麽,她也沒想完全,但只要開始了,就總比在原地踏步好。

但是,吳歌也想到了一個嚴峻的事實,她不能表現得太過勤奮地學習,如果葉修明看見她太過勤奮,肯定會對她如此勤奮的目的産生懷疑。

她只能表現得确實像個愛好,除了和貝拉說說話外,她平時盡量少拿出翻譯器擺弄,但是在睡覺前,她會拿出翻譯器将家裏能看到的東西都翻譯一遍。吳歌雖然沒有太多學語言的經驗,但她知道學任何東西,都要從身邊熟悉的東西開始學起,她不敢念得大聲,便在心底一遍一遍默念這些單詞。

雖然看起來簡單,但要實施起來并不容易,有時候僅僅是幾分鐘的時間,人的思緒就飄向了另一處,腦海裏的單詞就變得陌生不可捉摸。

吳歌給自己定下了目标,每天至少要學習十個單詞。她偷偷地按照這個目标執行自己的計劃。

而在執行這個計劃的同時,她也沒忘記多看電視,那些無聊的電視購物,講述天氣和局勢的新聞,但是電視上的語速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通常一句下來就能聽懂幾個單詞,剛開始她什麽都聽,但後來就發覺,并不是什麽都适合自己。她選擇一些更日常的節目,或者更低幼的東西來看。

當然在看的時候,她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投入,每次都會做點別的事來掩蓋自己在看電視這個事實。

就這樣幾個月過去了,葉修明一直沒有懷疑她。或許也不是沒懷疑,只是不在乎她現在做什麽,有什麽目的。現在的吳歌對他來說,就是一只養在籠中把玩的小鳥,完全被拿捏,被控制,就算敞開了籠子,她也不會從這牢籠中飛出去。

吳歌希望葉修明一直這麽想,她也一直表現得如此,安靜,平和,從來沒有走出過葉修明限定的範圍,哪怕是跟保姆說話,即便心裏有成形的句子,她也一直選擇用中文來說,然後讓翻譯器來翻譯給保姆聽。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英語在進步,但是進步了多少,卻不好說。

終于,春天來臨了,吳歌看着綠色初現的院子,突然間冒出了一個想法,她不知道葉修明會不會同意,但還是決定嘗試一下。

“我想養點花。”在吃早餐的時候,她對葉修明說。

葉修明擡頭看了吳歌一眼,又垂下了腦袋,老實說兩年過去了,他的滿足感在削弱,有時候看着這張日益失去生機的臉,甚至有些厭煩。

不過即便這樣,他也不準備把吳歌放出去,有的東西一旦握在了手裏,就不想失去了,女人也是男人彰顯權力的一部分。

“想養什麽花?”他問。

“就是常見的花,每天挺無聊的,找點事做。”吳歌說。

只要她不想離開,想幹什麽都無所謂。“過兩天我會讓人來布置。”

“我想種類多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嗯。”葉修明敷衍地應了一聲。

吳歌本擔心葉修明會食言,但三天後,真的有一輛車将花卉送了進來。

來送花的是一個年輕人,有一頭棕色的頭發,身材健碩,看起來很陽光健康。他就是羅伯特。

羅伯特在接到電話時,以為打電話的人是騙子,但那人說只要将花送到,會當場支付現金,而且比市面上的價格要高不少,還有一筆額外的服務費。

只是有一個條件,需要對外保密。

他本來嗤之以鼻,但嘉瑟琳竟然說她做過這家的生意,不過那時候這裏還沒住人,當時看家裏的家具和其他布置,覺得住這裏的人應該是有錢人。

正如嘉瑟琳說的那樣,這個地方有點神秘,不說別的,光說站門口等他的那個保安,看起來就是宰過很多人的樣子。

“你好,我是羅伯特,我接到了你們的電話,說是需要花。”他對那個保安說。

“趕緊進去吧。”西斯沒好氣。

羅伯特禮貌地揮了揮手,就開車進了大門,這棟別墅也是他的夢寐以求的房子,看起來大又敞亮。

他把車停在院子中央,熄了火,下了車,正好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過來。

“你好……”

“放院子那邊吧,”貝拉也懶得跟羅伯特說話,她給羅伯特指了個位置,“夫人說放在那裏,她吃飯的時候就能看見。”

“夫人?”

“不要多管閑事,該幹什麽幹什麽。”貝拉說着就從兜裏掏出一沓鈔票,塞進羅伯特的手裏,“這是你的錢,做完了你就走。”

羅伯特一頭霧水,他叫住了貝拉。

“你等等,”羅伯特大聲道,“這些花草需要按時維護,不然死得很快,過十天左右我得來看一次。”

“什麽?”貝拉瞪大眼睛看着羅伯特。

“我說我得回來看看。”羅伯特大聲說。

“知道了。”貝拉興致缺缺地回答。

羅伯特有種怪異的感覺,但他做生意後見過奇怪的人不少,所以沒多想便忙碌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戶人要買這麽多花,而且每一種都買了,就好像是他們要在這裏開花店一樣。

說起來,開花店也不是他想幹的活兒,要不然也不會去做別的生意,可是嘉瑟琳一個人帶孩子太辛苦了,免不了要麻煩他這個弟弟。

他也不是嫌棄這種麻煩,只是覺得嘉瑟琳或許應該找個好幫手。

他一邊幹一邊胡思亂想,都沒注意到身後出現了個穿着黑裙的女人。

“你好。”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羅伯特一跳,他轉過頭,發現一個皮膚白皙,頭發烏黑的東方女人正盯着他看。

“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羅伯特。”羅伯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結巴,可能是因為對方太漂亮了的原因?

“我給你拿了水,“吳歌将手裏的一瓶水遞給羅伯特,她也很緊張,擔心西斯或者貝拉會突然過來,又擔心他們把這件事告訴給葉修明。

“謝謝。”羅伯特受寵若驚,他慌裏慌張接過水。

“這些花,難養嗎?”吳歌又問。

看這個女人的打扮和狀态,應該是女主人吧,羅伯特深呼吸了口氣,說道:“不難養,只需要澆水施肥就好了。”

吳歌擡頭看羅伯特,嘴角有一絲僵硬的笑意。

羅伯特因為這微笑意亂神迷。

“我很喜歡這種花,叫什麽名字?”吳歌指着地上的一盆花問羅伯特。

“這……”羅伯特低頭看了一眼,“天竺葵。”

“天竺葵,”吳歌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了,你還會再來嗎?”

“會啊,我還回來。”羅伯特竟然有一絲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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